林薇跟着李婶往厨房走，刚到门口就被一股甜香撞了满怀——灶台上摆着个白瓷盆，里面是刚蒸好的糯米藕，红糖汁顺着藕孔往下滴，李婶正用牙签往藕眼里塞葡萄干。
“快尝尝，”李婶往她手里塞了块，“刚出锅的，糯叽叽的不粘牙。”
林薇咬了一口，糯米混着红糖的甜，还有葡萄干的酸，吃得眼睛发亮：“比甜品店卖的还好吃！李婶您这手艺，真该开个私房菜馆。”
“可拉倒吧，”李婶笑着擦手，“也就你们年轻人不嫌弃。对了，薄荷烘得咋样了？要不要我去看看火候？”
“等吃完饭再看正好，”陈砚之端着碗筷从里屋出来，“爷说烘干机温度别太高，不然香味会跑。林医生，您那机器调的多少度？”
“五十度，”林薇咽下嘴里的糯米藕，“说明书说这个温度最适合保留挥发性成分，用来做薄荷贴正好。”
正说着，张屠户媳妇又拎着个竹筐进来，里面是刚摘的青西红柿，还带着蒂。“林医生，尝尝这个，”她往林薇手里放了个，“生啃最解腻，酸中带点甜，比买的圣女果有味道。”
林薇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随即又笑了：“真够劲！比柠檬还提神，下午摘薄荷肯定不犯困。”
“下午我让我家那口子开车送你们去后山，”张屠户媳妇蹲在灶前添柴，“那边薄荷长得旺，还没人摘过，带着露水呢，烘出来更香。”
“不用麻烦，我们走路去就行，”林薇摆摆手，“正好消消食，我还想沿路拍拍野花，回去给科室的同事看看，他们总说农村只有泥巴，让他们瞧瞧这遍地的小紫花多好看。”
陈砚之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后山路有点陡，穿我这双胶鞋吧，防滑。”他从门后拎出双军绿色胶鞋，“别穿你那运动鞋，沾了泥不好刷。”
林薇看着那双洗得发白的胶鞋，鞋边还沾着点干泥，却干干净净的。“会不会太旧了？”
“旧才好穿，”陈砚之把鞋往她脚边推了推，“我穿了三年，上山下田都靠它，比新鞋靠谱多了。”
吃完饭，林薇换上胶鞋，果然合脚。陈砚之拎着烘干机，两人往后山走。路边的蒲公英被风一吹，绒毛飘得满天都是，林薇伸手抓了一把，说：“这绒毛能当药引不？我看医案里写过‘蒲公英绒毛外敷能消肿’。”
“能啊，”陈砚之踢开路上的小石子，“不过得晒干了用，新鲜的沾皮肤会痒。前阵子王婶家娃被蚊子咬肿了，就用这个敷好的。”
“太神奇了，”林薇掏出手机拍蒲公英，“我们医院药房的蒲公英都是切好的干品，哪见过这样带着绒毛的活体，回去得写篇观察日记，让他们知道中药不光是饮片罐里的渣渣。”
到了后山，果然有大片薄荷，绿油油的铺了半山坡，叶片上的露水在太阳下闪着光。林薇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掐着带露水的尖，指尖很快沾湿了，薄荷的清香混着泥土味扑面而来。
“你闻，”她凑到陈砚之面前，指尖还捏着片叶子，“是不是比上午摘的香？”
陈砚之低头，鼻尖差点碰到她的手指，一股清凉的香味钻进鼻腔，他赶紧后退半步：“嗯，带露水的更鲜。”
林薇没察觉他的不自在，只顾着摘，嘴里还哼着歌，摘满一篮就往烘干机里放，边放边说：“这次烘完，能分给科室每个人一小罐，让他们泡茶喝，省得总喝那些速溶咖啡，对胃不好。”
“我爷说薄荷配陈皮泡茶，治消化不良最管用，”陈砚之帮她扶着烘干机，“回头我给你装袋陈皮，都是去年晒的，陈化得正好。”
“真的？那太谢谢了！”林薇眼睛一亮，“我爸就总消化不良，给他带点回去，比吃健胃消食片强。”
两人摘了两篮薄荷，林薇的额角又渗了汗，鬓角的碎发粘在脸上，她随手用手背一抹，沾了点泥，倒像画了道天然的腮红。陈砚之从兜里掏出块手帕递过去：“擦擦吧，是干净的。”
那是块蓝白格子的手帕，边角有点磨破了，却洗得透亮。林薇接过来擦了擦，上面带着股淡淡的肥皂香，比她自己带的消毒湿巾舒服多了。
“你这手帕比我的还干净，”她叠好手帕递回去，“不像我，总用一次性的，不环保。”
“我妈绣的，”陈砚之把手帕揣回兜里，“她说一次性的用多了浪费，这布的能洗几十次。”
往回走时，林薇的竹篮里还多了束小紫花，是陈砚之在路边摘的，用草绳捆着。“插在烘干机上，烘出来的薄荷说不定带点花香，”他挠挠头，“瞎琢磨的，不知道管用不。”
林薇把花插进烘干机的侧袋，笑着说：“肯定管用，这叫‘花熏薄荷’，听着就高级。”
回到院里，李婶正坐在葡萄架下择菜，见他们回来就喊：“快来尝尝我做的薄荷冰粉，刚从井里镇过，冰得牙都哆嗦！”
林薇舀了一碗，冰粉里混着切碎的薄荷尖，凉丝丝的甜，带着股清劲。“比冰镇可乐还过瘾，”她吸溜着说，“李婶您这手艺，真该申请非遗！”
“就你会说话，”李婶笑得合不拢嘴，“等会儿让砚之给你装瓶薄荷酱，回去抹面包吃，比果酱清爽。”
陈砚之果然去了厨房，没多久拎出个玻璃罐，里面是翠绿的薄荷酱，还冒着热气。“刚熬的，放凉了装瓶，能存一个月，”他拧好盖子递给林薇，“记得放冰箱，不然天热容易坏。”
林薇看着罐子里的薄荷酱，又看了看陈砚之沾着糖霜的手指——显然是熬酱时没留神蹭到的，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她掏出手机，对着薄荷酱拍了张照，说：“这得发个朋友圈，配文就叫‘乡下的宝藏，比网红甜品靠谱一万倍’。”
傍晚，烘干机“叮”地响了一声，薄荷烘好了。林薇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清香涌出来，混着淡淡的紫花香，果然比上午的更有层次。她小心翼翼地把薄荷装进带来的小布袋，每个袋子装一小撮，正好分给科室同事。
“这下圆满了，”林薇把布袋放进背包，“药材、标本、零食全齐了，回去肯定被羡慕死。”
陈砚之帮她拎着背包，送她到村口等车。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薇突然说：“下次我还来，带你们去城里逛医院，让你们看看现代化的药房啥样。”
“好啊，”陈砚之点点头，“我爷还说想看看ct机呢，总问‘那机器咋就能看透人骨头’。”
汽车来时，林薇上车前回头挥了挥手，手里还攥着那束没插完的小紫花。陈砚之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扬起的尘土，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发现葡萄架下还放着林薇忘带的那双胶鞋，鞋边沾着后山的泥，像藏着没说出口的话。
李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傻小子，等秋收时再让她来，咱给她摘脆枣吃。”
陈砚之捡起胶鞋，笑了笑：“嗯，到时候多摘点薄荷，让她带回去烘。”
晚风拂过葡萄架，带来阵阵薄荷香，像是在说：这趟乡下之行，不光收获了薄荷，还收获了比薄荷更清润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