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裂隙微光与饕餮之宴
空间标记被抹除的瞬间，如同卸下了压在灵魂上的一块无形巨石。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时无刻不在的被锁定感骤然消失，病房内的能量场仿佛都随之变得轻盈了几分。林琛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那伪装出来的痛苦表情也缓缓平复。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子弹射来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那种精准、高效、且似乎并无恶意的干预方式，与他数据库中所有【威胁档案】都截然不同。
【未知第三方...行为：解除威胁...意图：不明（暂定非敌对）...记录。】 【环境安全等级提升...能量收敛可适度放宽...恢复效率提升...】
内部数据库迅速更新着认知。虽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证明，这片危险的黑暗森林中，并非所有影子都是敌人。
冲进来的两名警察紧张地检查了他的情况，发现他似乎只是突发性的肌肉痉挛（他将能量波动模拟成了神经抽搐），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再完全离开病房，守在了里面，只是注意力依旧被窗外遥远的警笛声分散着。
林琛利用这难得的、没有明显外部威胁注视的间隙，贪婪地吸收着混沌核心转化的能量，加速修复身体，并更加专注地尝试拓展那3%的神经链接。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手臂。
他尝试将能量丝线探向眼部肌肉，试图控制那依旧模糊的视线进行聚焦。
过程极其艰难，眼球传来的酸胀刺痛感远超其他部位，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但在无数次尝试后，他眼前的模糊光影，似乎终于清晰了那么一丝！至少，他能勉强分辨出警察制服的颜色和大致轮廓了！
【视觉信号解析度提升...链接进度：3.2%...】
微小的进步，却带来巨大的鼓舞。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更加复杂的音节组合，调动喉部更细微的肌肉群。
“...谢...谢...”
他对着窗外那片虚无，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两个音节。无论对方是谁，能否听到，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表达的。
......
九龙城寨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
“哑狗”如同真正的幽灵，在阴影中穿梭，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身后远处，警笛声呼啸，搜索的探照灯光柱胡乱扫过天空，却完全无法捕捉到他的踪迹。他肩上的那个密封箱仿佛没有重量，丝毫影响不了他的速度。
他对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远超警方，每一个岔路，每一个暗门，每一条废弃的管道，都是他天然的掩护。他轻易地甩掉了所有追兵，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最终，他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个废弃的屠宰场地下冷库。这里阴冷刺骨，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他将密封箱放在一个冰冷的铁台上，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如同雕塑般站在阴影里，等待着。
几分钟后，另一道黑影如同从墙壁中渗透出来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冷库内。是火牛，他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铁台上，推了过去。
“狗哥...昌叔...谢谢您...”火牛的声音有些颤抖。
“哑狗”看都没看那信封，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箱子上轻轻一点。
火牛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上前，扛起箱子，再次敬畏地看了一眼阴影中的“哑狗”，迅速消失在来的通道里。
“哑狗”的身影也随之缓缓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个厚厚的信封，留在冰冷的铁台上，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
昌叔别墅内。
当火牛将那个冰冷的密封箱放在昌叔面前时，昌叔的手都在颤抖。他既兴奋于任务完成，又恐惧于后续的影响。警方现在肯定像疯了一样在全港搜捕！
他立刻拿出加密通讯器联系怀特先生。
“怀特先生，东西...拿到了。但是只拿到了一个，另一个看守太严，实在...”
“一个足够了。”怀特先生温和地打断他，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满意的笑意，“做得很好，李先生。基金会承诺的支持会立刻到位。请将货物暂时妥善保管，我们会很快派人来取。”
电话挂断。
昌叔看着那个箱子，如同看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既不敢打开，又不知道该藏在哪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却又舍不得扔掉。
......
半岛酒店套房。
怀特先生优雅地放下电话，对坐在沙发上的史密斯医生微笑道：“看来我们的‘合作伙伴’效率不错。‘催化剂’已经到手了。”
史密斯医生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标记被毁让他感觉如同被当面打了一耳光，但他此刻更关心货物：“只有一个？另一个呢？”
“另一个留在警方手里，或许更好。”怀特先生意味深长地说，“混乱的池塘，才能让鱼儿更容易受惊，也更容易被引导，不是吗？更何况，那里面或许还有杨锦荣处长留下的‘小礼物’呢。”
史密斯医生冷哼一声：“那个老狐狸...标记被毁，肯定也和他脱不了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杨处长的心思，就像维多利亚港的海底，深不可测。”怀特先生晃动着酒杯，“但我们只需要拿到我们需要的‘钥匙’，完成‘净化’和‘回收’协议就好。其他的，何必在意呢？”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医院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催化剂”作用下，“钥匙”彻底绽放光芒的那一刻。
......
防空掩体内。
观测者蜷缩在角落，浑身被冷汗浸透，牙齿咯咯作响。那只抓向星球的巨手幻象带来的恐惧，几乎摧毁了他的心智。那是一种超越个体、超越种族、甚至超越世界的、令人绝望的宏大恐怖。
他辛苦构建的预警结界早已溃散，敛息状态也无法维持，能量波动紊乱不堪。
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崩溃的时候，怀中那本“守夜人”的笔记，突然散发出一种温和、沉静的能量波动，如同暖流般缓缓渗入他的身体，抚平着他狂暴的精神力。
笔记的最后一页，一行之前未曾显现的字迹，在能量激发下缓缓浮现：
“所见未必为真，所惧即是枷锁。心若为牢，所见皆狱。”
字迹苍劲，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和坚韧。
观测者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疯狂地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
所见未必为真？那恐怖幻象是假的？还是说，只是真相的一个碎片？所惧即是枷锁...是因为我恐惧，所以才看到了那副景象？还是那景象放大了我的恐惧？
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虽然恐惧仍在，但理智开始回归。
他明白了，“守夜人”早就预料到他可能会遭遇这种情况。那本笔记，本身就是一件蕴含着守护力量的物品。
他挣扎着坐起，重新捧起笔记，不再试图去理解那恐怖的幻象，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敛息”和“驱逐”意像的巩固练习中。
唯有自身强大，才能面对未知的恐惧。
......
杨锦荣的密室。
屏幕上是“哑狗”成功逃脱、昌叔拿到货物、怀特与史密斯会面、以及观测者逐渐平静下来的画面。
“报告，信标信号稳定，位置已锁定（昌叔别墅）。” “报告，‘净界’扫描频率未因标记消失而变化，维持每小时一次。” “报告，林琛状态稳定，恢复速度加快，尝试进行视觉聚焦和复杂发音。”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上演，甚至比他预想的更好。
那个标记的清除，果然让“公司”和基金会产生了误判和内部猜忌，也将他们的注意力更紧地吸引到了昌叔和那件“催化剂”上。
而林琛，这颗最重要的棋子，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和成长。
他需要的就是时间。
让棋子们再活跃一会儿，让宴席上的宾客们再贪婪一些。
他拿起一份加密文件，上面是关于“维克多基金会”近期在全球范围内资金异常流动和人员调动的分析报告，其中几条线索，隐隐指向了几个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大规模意外死亡事件”的地区。
“收藏家...饕餮之宴...”杨锦荣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只是，这次宴席的主菜，恐怕没那么容易下咽。”
他按下通讯器：
“启动‘清道夫’预案第一阶段。目标：昌叔别墅。任务：确保‘催化剂’在‘客人’用餐前，保持‘新鲜’。”
......
病房内。
林琛的努力没有停止。
在一次次失败后，他右眼的眼球，终于极其艰难地、成功地向下转动了一丝！
模糊的视线，落在了自己那只搭在床沿的、苍白消瘦的右手上。
虽然依旧模糊，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陌生， 脆弱， 却又...
真实存在。
【系统日志：自体视觉确认...自我认知度提升...】 【链接进度：3.5%...】
他缓缓地，
尝试着控制那只右手，
极其缓慢地，
向自己的脸庞...
抬起。
仿佛想要触摸，
这份来之不易的...
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