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迷雾归途与猜忌之刃
快艇引擎嘶吼着，几乎要撕裂开来，在漆黑的海面上疯狂逃窜。身后，水警轮的警笛声和探照灯光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偶尔还有子弹划破夜空的尖啸，落入船尾不远处的海面，溅起冰冷的水花。
林琛死死趴在船舱内，减少受弹面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的大脑却在极度的恐惧和肾上腺素刺激下异常清醒。
是谁开的枪？那精准打在探照灯和驾驶舱附近进行火力压制的枪法，绝非普通古惑仔所能拥有。是友军？社团安排的后手？不可能！如果是蒋胜或昌叔的安排，绝不会不告诉他，而且那更像是… …专业的军事化动作。
是杨锦荣？那个神秘电话之后，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帮助”或“警告”自己？这代价和风险也太大了吧！袭击水警，这可是滔天大罪！
或者… …是另一股完全未知的势力？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翻滚，但没有答案。当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左满舵！避开那片亮光！贴着小岛边缘走！”林琛对着驾驶小弟吼道，凭借【真实视野】和脑海中记忆的海图，在错综复杂的岛屿和礁石群中指挥着逃窜路线。
开船的小弟技术确实过硬，脸色虽然苍白，但手极稳，快艇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条滑溜的鱼，利用黑暗和复杂的水道地形，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追兵的主要封锁。
追逐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身后的警笛声似乎被稍稍甩开了一些，但依然能听到，如同背景音般折磨着人的神经。
“琛哥！前面就系蚺蛇湾了！水浅礁石多，大船唔敢跟入来！”小弟喘着粗气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冲进去！”林琛毫不犹豫。
快艇一头扎进更加黑暗狭窄的水道，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这里地形极其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触礁。但同样，追击的水警轮也不敢轻易深入，只能在湾口徘徊，用探照灯徒劳地扫射，并呼叫支援试图从外围封锁。
利用这个宝贵的间隙，林琛当机立断：“熄火！弃船！泅水上岸！”
继续待在快艇上就是活靶子。三人迅速关闭引擎，将快艇尽量推向一片茂密的红树林阴影处，然后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海水中，奋力向不远处荒芜的海岸游去。
海水刺骨，体力急速消耗。林琛强化过的体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还能兼顾另外两个小弟。终于，三人狼狈不堪地爬上了一片碎石滩，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在夜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暂时安全了。
回头望去，蚺蛇湾口依旧闪烁着警灯的光芒，但声音已经远去。那艘快艇，恐怕是保不住了。
“琛…琛哥… …而家点算？（现在怎么办？）”一个小弟牙齿打着颤问道。
林琛喘匀了气，挣扎着站起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荒无人烟，只有海浪和风声。
“唔可以留喺度，水警好快会派人上岸搜索。”林琛压低声音，“跟我行，我记得呢边有条小路可以去到个小村，揾地方躲一躲，再想办法联系昌叔。”
他的记忆来自这具身体原主的零碎信息和对地图的研究，此刻成了救命稻草。
三人拖着疲惫冰冷的身体，借着微弱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岸边行走。气氛压抑得可怕，任务彻底失败，还损失了快艇，差点全军覆没。
“琛哥… …点解会有水警？系唔系…”另一个小弟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后怕和怀疑。
“收声！”林琛厉声打断他，“而家唔系讲呢啲嘅时候！保住命先！”
他心中同样充满了疑问和愤怒，但现在绝不能内部猜疑，否则死得更快。他必须稳住剩下的人。
那个小弟立刻噤声，但怀疑的种子显然已经种下。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果然看到远处山坳里隐约有几点灯火。是一个很小的渔村。
林琛没有贸然进村，而是在村外找了一个废弃的棚屋，三人暂时躲了进去，至少可以挡风。
“你哋喺度等，我出去睇下有冇电话，或者揾啲干衫同食物。”林琛吩咐道，他将身上带的少量港币分了一些给两个小弟，“记住，无论边个问起，都话我哋系出海钓鱼遇到风浪沉船，其他咩都唔知！明白吗？”
“明白，琛哥！”两个小弟连忙点头。
林琛深吸一口气，独自走出棚屋，融入夜色。他必须尽快联系上昌叔，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他也要试探，昌叔到底知不知情！
他在村里小心翼翼地摸索，终于找到一个小卖部还有微弱灯光，门口有部公共电话。
他投入硬币，拨通了昌叔的一个紧急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昌叔低沉而警惕的声音：“边位？”
“昌叔，系我，阿琛。”林琛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却难掩一丝沙哑和疲惫。
“阿琛？”昌叔的语气瞬间变得急促，“你喺边？点解而家先打电话？今晚系咩情况？火爆明打电话翻来，话联系唔到你，话水警好似有大规模行动，系唔系你嗰边出事了？！”
从昌叔的语气判断，他似乎真的不知情，更多的是焦急和意外。
林琛心念电转，快速组织语言：“系，昌叔，我哋中伏了。刚到接货地点没多久，就被水警包围，起码三四艘水警轮，好似早就收到风喺度等紧我哋！”
“咩话？！”昌叔的声音充满了震惊，“点可能？！路线同时间只有我哋几个人知！暹罗嗰边嘅船呢？”
“冇见到！我怀疑根本冇暹罗船！呢个系个局！”林琛咬牙道，“我哋拚死先冲出来，船没了，而家喺西贡某个角落，好狼狈。”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只能听到昌叔粗重的呼吸声，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也极度震惊和愤怒。
“……有冇兄弟折咗？（有没有兄弟折了）”
“冇，三个都冲出来了，但差啲（差点）。”
“……好，人冇事就好。”昌叔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更加凝重，“你呢段时间唔好翻堂口，唔好联系任何人！我会揾个绝对安全嘅地方安置你哋。等我消息！”
“明白，昌叔。”林琛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昌叔，今晚… …系唔系有咩特别安排？比如，有其他兄弟喺附近… …帮手？”
他问的是那神秘的开枪者。
“帮手？帮咩手？”昌叔的语气充满了疑惑，“蒋生只系安排咗火爆明喺岸上策应，但佢哋离你哋好远！到底发生咩事？”
昌叔不知情！那开枪的不是社团的人！
林琛的心再次沉了下去：“冇… …可能系我太紧张睇错了。昌叔，你快啲安排，呢度唔安全。”
“知了！保持电话畅通！等我call你！”昌叔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林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浑身发冷。昌叔不知道，那开枪的就不是社团的人。杨锦荣的影子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难道真的是他？为了不让自己这个“特殊样本”轻易死掉，不惜动用这种力量？这背后的水，深得可怕！
他买了些面包、水和几件便宜的干衣服，快速返回棚屋。
将食物和衣服分给两个小弟，三人狼吞虎咽地吃着，稍微恢复了些体力。
“琛哥，点讲？”一个小弟小心翼翼地问。
“昌叔会安排，我哋喺度等消息。”林琛简短的回应，没有多说。
棚屋内陷入沉默，只剩下咀嚼声和外面呼啸的风声。
突然，林琛的【初级危机预感】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不是来自外面，而是… …来自身边！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个正在低头吃东西的小弟。
其中一个名叫阿辉的小弟，拿着面包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闪烁，不敢与林琛对视。另一个则没什么异常。
林琛的心猛地一紧。难道… …内鬼就在身边？！是阿辉泄露了消息？还是… …他被吓破了胆，只是单纯害怕？
林琛不动声色，假装整理衣服，身体却微微调整了角度，更加方便应对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攻击。棚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信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脆弱。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和海浪声的异响，从棚屋外面传来。
像是有人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林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两个小弟也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水警搜到这里了？！还是… …别的什么人？
林琛对两个小弟做了一个绝对噤声的手势，缓缓地、无声地移动到棚屋破烂的门板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月光黯淡，树影婆娑。
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听错了？还是… …对方隐藏得极好？
他屏住呼吸，全力发动【真实视野】和【初级洞察】，仔细感知着外面的动静。
一秒，两秒… …
突然，一个压低了的、极其模糊的对话声，顺着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进来，用的竟然是… …泰语？！
林琛完全听不懂，但那语调绝非善意，带着一种冰冷的肃杀。
不是水警！
是暹罗人？！来接货的人？还是… …来灭口的人？！
林琛的瞳孔骤然收缩，冷汗瞬间湿透了刚换上的干衣服。
他才出虎口，又入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