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土比预想中大得多。
黄健从临梓渊走到恶土边缘，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进入恶土之后又走了整整两个月。
这里的一个月是六十天。
换算成前世的历法，都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不得不说，龙族的墓地确实安全。
无尽的死寂，千篇一律的风景，断绝生机的环境。
如果换成别人，就算没饥饿而死，也会在孤寂中疯掉。
黄健则是一路舞剑。偶尔到临梓渊指导一下工作，拯救一下作死的可可，和阿丽娅发发短信。
倒也不觉得无聊。
今天他却停下脚步，抱着棺材满脸疑惑：“龙晶对这里的反应最为强烈。无论朝哪个方向走都会减弱。龙墓呢？”
他面前只有一个随处可见的黑色山丘。完全看不出奇特之处。
“唉，要是克奥在就好了！她肯定知道。”
黄健背好棺材。蹲在地上，像倭人偷地雷一样一寸寸地查找起来。只要龙晶的反应开始减弱，就立即回头。
结果这一找就是两天。
连他自己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难道是误判？或者克奥醒了，在偷偷耍我？”
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痴心妄想的念头。
心理上期盼克奥在搞恶作剧。但理智告诉他，那个古灵精怪的仙女龙已经不在了。
“也对，龙族的墓地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找到。”黄健看了看天空，又摸了摸脚下：“还没试过从空中俯瞰！”
他加速冲向山丘，用尽全力朝高处跃去。
这一跳，蹦出三十多米高。
从空中向下看去。
眼角余光还真看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与阴影重叠。
但那只是凌乱的投影，没有任何意义。
“需要特定的方向和时间？”
阳光的照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寻宝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反正都走三个多月了，不差这两天。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黄健就像一个跳蚤，变换着角度蹦跶。
还真别说，就在第三天清晨。太阳初升，月亮未沉时，光影交错出了两排歪歪扭扭的龙族文字。
黄健心中大喜，用龙语大声念道：“龙血冷却，烈焰将熄。沉睡的守护者啊，回应我的呼唤。以神龙之名指引疲惫的灵魂找到归途。”
他落到地上，心中除了激动还有忐忑。
不知道这咒语能否生效。
片刻之后纯粹的空气中出现了各种魔法元素。
死寂的世界突然有一片空间躁动起来。
如果能用肉眼观测到魔法元素，就会看到一个用力搅拌的调色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四周重新陷入死寂，山丘还是那个山丘。连一缕微风都没有。
就在黄健想再次尝试时，身后响起一个沧桑的声音：“人族，这里只有将死之龙可以进入。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打扰龙魂的长眠！”
黄健顿觉毛骨悚然。
不仅因为对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更因为那人对他的称呼。
人族？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黄健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老人静悄悄地站在那里。
雄狮一样的蓬松白发，身高将近三米，肌肉虬结。偏偏在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
即使面对面站着，依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黄健连忙收敛情绪。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恭敬：“我受朋友所托，将她的尸体送回龙墓。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欧？”
老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是说你和一头龙成了朋友？真稀奇！我们通常不会和食物产生情感上的交集。这么说，你的龙语也是她教的？”
黄健既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取下墨晶棺材，轻轻抚摸道：“我能送她最后一程吗？”
“不行！”老人拒绝得斩钉截铁：“只有龙族能进入龙墓。而且龙墓只能进，不能出。你的朋友是……仙女龙？她叫什么名字？”
说到后面，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克奥！”
黄健心中涌出浓浓的不舍：“克莱尔.奥丽芙。”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出克奥的全名。
老人沉吟良久，终于悠悠叹了口气：“原来是她……把她交给我吧。”
黄健嘴唇微微颤抖，低声恳求道：“她中了诅咒，您有办法帮她解除吗？我希望她能走得轻松一些。”
背着克奥走了一路，总觉得她一直都在。此时面临离别，莫名地心慌起来。
老人接过棺材，语气平淡道：“诅咒只对活着的生灵有效。”
说着，打开棺材盖。
下一刻，他的表情明显怔了一下：“你没取走龙晶？”
正常来讲，如果巨龙死亡之前无力回到龙墓。就会以龙晶为筹码，用灵魂契约的方式让人把尸体运回来。
只是谁都不知道，就算真有人带回龙尸，也会被这位守墓人杀死。
龙墓的位置是绝密。
黄健没动过克奥的龙晶，所以寻找龙墓时要靠龙晶的共震定位。
要不是他能读懂龙语，甚至连守墓人都召唤不出来。
黄健地看着克奥，感觉她只是睡着了。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龙晶是克奥的一部分。就算她不在了，我仍希望她像生前一样。”
殊不知，这句发自肺腑的话让他在无形中逃过一劫。
老人颇有深意地“看”着黄健，仿佛能洞察他的一切：“克奥……确实交到朋友了。”
黄健这时才注意到，老人的形态非常奇特。
类似于魂体，却能触碰到实物。看似轻飘飘的，又暗藏着磅礴的气息。
他忍不住问道：“请问您是什么人？听您话里的意思，以前认识克奥？”
“守墓人。”老人的注意力被棺材中的一朵兰花吸引，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每头龙在成年时都会到这里留下生命印记。即使肉体灭亡，灵魂也能找到归途。但是克奥的灵魂并未归来。”
“啊？”黄健眼中亮起希冀的光芒：“她还活着？”
“不，她死了！”老人双手托起克奥的躯体，往前方一送。小小的尸体像没有重量一样飘飞出去，很快就隐入虚空之中。
老人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将龙晶与兰花糅合起来。
片刻之后，龙晶消失。
兰花变成了琉璃的质感，散发着七彩的光芒。
老人扭头看向黄健，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我没见过这种花，但它有温养灵魂的作用。克奥的灵魂就附着在花上。小伙子，你是守诺之人。能请你帮个忙吗？”
黄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您说！”
似乎克奥还有救！
老人微微点头：“把这朵花放进生命之泉。千年之后，克奥就能以精灵的身份重生了。”
千年光阴，龙族仅仅成年而已。
精灵也未走完一生。
但那时，恐怕黄健的骨头都烂光了。
“太好了！我答应您！”黄健却没有丝毫犹豫。即使此生无缘再见，至少心中有个念想。
老人笑了笑，大手一挥。
黄健身前出现一座腥气扑鼻的池子。
池子悬空，离地半尺。里面装着暗红色的非牛顿流体。
看上去像一座邪恶的血池。
老人朝黄健点头示意了一下：“这是历代巨龙死亡前化去的能量。留在这里也没用，就当作你的报酬吧。你躺到里面，能用多少，怎么用，自己想办法。”
黄健原本是想拒绝的。为朋友做事，怎么能要报酬呢？
可是血池都摆到面前了，浓郁的能量让人无法抗拒。他全身的细胞都因血池的出现而蠢蠢欲动。
当即躬身行礼：“长者赐，不敢辞。晚辈却之不恭了！”
老人扯下遮眼的黑布，露出一只泛白的瞳孔：“你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万年前的一个小朋友。它很有趣，连翅膀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