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过关，因果传承者。”
尸冥老人那苍老而疲惫的声音，随着棋盘彻底化作光点，最后一次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随即彻底沉寂，仿佛耗尽了残魂最后一点力量。
痞仙团五人站在空旷的殿心，中央那座石台上，墨绿色的幽冥本源珠静静悬浮，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光芒，与王小仙识海中的残碑印记产生着清晰的共鸣。光门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门外隐约可见之前激战留下的残破景象，而光门侧前方，那片深邃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的黑暗区域，则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压迫感。
“终于……到手了？”顾长生扛着巨盾，喘了口粗气，虎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刚才“轮回棋局”中对抗“己身之影”时留下的暗伤。他看着那颗珠子，又看了看王小仙，瓮声问道：“老大，这珠子……真能治好你识海里那碑的裂痕？”
王小仙走上前，没有立刻去取珠子，而是先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右臂因果幽冥臂上的金纹微微发亮，仔细感应着。“尸冥前辈虽然爱挖坑，但‘百年之约’这种事，应该不至于在最后一步耍我们。”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嘛，以防万一，先做个‘因果验货’。”
他伸出右手，并非直接抓向珠子，而是从掌心探出数根极其纤细、几乎透明的金色因果丝线，小心翼翼地触及幽冥本源珠的表面。
“嗡——”
珠子微微一震，表面流转的幽冥纹路骤然亮起，一股精纯、古老却又与王小仙自身幽冥印记同源的波动荡漾开来。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那块残破古碑剧烈震颤，碑体上那道自墨渊一战后便一直存在的深邃裂痕，竟在珠子的波动牵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淡化，虽然未能完全消失，但状态明显稳固了数倍不止。一股清凉中带着温润的力量，顺着因果丝线反哺回王小仙体内，不仅抚平了连日激战带来的神魂疲惫，更让他对“因果轮回印”的理解似乎又清晰了一分。
“好东西！”王小仙眼睛一亮，收回了因果丝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这‘百年之约’的第二阶段，咱们算是完成了。”
他这才伸手，稳稳地将幽冥本源珠握在掌心。珠子入手微凉，随即传来一种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自行没入他的掌心，沿着经脉一路向上，最终悬停在识海残碑旁边，丝丝缕缕的幽冥本源之气缓缓溢出，滋养着碑体与道种。
苏清寒一直紧握冰魄剑戒备四周，此刻见王小仙安然收取珠子，神色稍缓，但目光随即投向那片黑暗区域。“珠子已得，按尸冥前辈所言，我们算是通过了三层试炼。那这片黑暗……”她清冷的声音带着探究，“似乎并非出口，也非幻境残留。”
赤灵儿手持血镜，镜面微微调整角度，试图映照黑暗中的景象，但血光投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她眉头微蹙：“血镜也看不透。但这片黑暗给我的感觉……很古老，很沉重，而且，”她顿了顿，看向王小仙，“你的幽冥印记，刚才是不是也动了一下？”
王小仙点点头，他确实感觉到了，在收取珠子的刹那，识海残碑除了与珠子共鸣，对那片黑暗区域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难以忽略的“悸动”，并非危险警报，更像是一种……模糊的呼唤或吸引。
“管它是什么，拿了珠子，咱们任务就算完成了！”顾长生用巨盾底部磕了磕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鬼地方俺是待够了，心魔幻境、守墓战魂、还有刚才那要命的棋局……赶紧出去找地方歇歇，俺这盾都快散架了。”
凌无双正在默默清点几乎空空如也的毒囊和所剩无几的爆炎砂，闻言抬眸，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贯的锐利：“顾师兄，尸冥老人设下‘百年之约’，层层考验，最终放置幽冥本源珠于此。你觉得，他会仅仅是为了让我们拿走珠子，然后原路返回吗？这片黑暗，或许才是他真正想让我们看的东西。或者说，是给通过者的‘附加题’？”
“无双师姐说得在理。”王小仙摩挲着下巴，目光在光门和黑暗区域之间游移，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淡了些，多了点思索，“尸冥前辈这人吧，虽然爱坑人，但做事总有他的道理。费这么大劲设下‘百年之约’，找了我们这几个‘有缘人’，就为了送颗珠子？这买卖听起来有点亏本啊。”
他转向众人，摊了摊手：“光门后面，是咱们来时的路，回去，交差，疗伤，修炼。黑暗里面，天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更大的机缘，也可能是更深的坑，甚至可能是尸冥前辈留给‘有资格知道更多人’的秘密。各位，怎么选？是见好就收，稳一手，还是……”他嘴角又勾起那抹标志性的痞笑，“再陪他‘赌’一把大的？”
苏清寒沉默片刻，冰魄剑挽了个剑花归鞘。“我等既为‘痞仙团’，一路行来，何时惧过未知与风险？珠子虽得，然心中疑惑未解。这黑暗若真是尸冥老人所留关键，错过岂非遗憾？”她看向王小仙，意思明确。
顾长生挠了挠头，看看苏清寒，又看看王小仙，瓮声道：“老大你说了算！你说进，俺就扛着盾走前面！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盾面上新增的几道裂痕，补充道：“得让俺稍微喘口气，修修盾。”
凌无双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最后几枚特制的“破障银针”扣在指尖，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赤灵儿收起血镜，蒙面巾下的眼眸平静无波：“我的血镜虽照不透，但能感觉到，那里的‘因果’非常特别，与寻常之地截然不同。值得一探。”
王小仙看着身边这四个一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同伴，心头微暖，哈哈一笑：“行！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痞仙团’的规矩，有坑一起跳，有机缘一起捞！管他里面是龙潭虎穴还是金山银山，闯了再说！”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的因果幽冥臂，金纹流转，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不过，老规矩，不能蛮干。长生师兄，盾修好了没？修好了就麻烦你在前，土灵壁垒随时准备。清寒师姐居中策应，剑域护住两翼。无双师姐和赤灵儿，你们在侧后方，注意异常动静和潜在威胁。我打头阵，用因果道种探路。”
“是！”众人齐声应道，迅速按照王小仙的布置站好位形。顾长生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块泛着土黄色光晕的“厚土膏”，胡乱抹在巨盾的裂痕上，暂时稳固。
王小仙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向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在踏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心念微动，识海中的幽冥本源珠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幽光，附着在他的因果丝线上，同时，他再次运转“因果道种·心镜明照”，双目中金芒微闪，试图洞察黑暗的本质。
一步踏入。
想象中的阻力或攻击并未到来，但周遭的光线瞬间消失了，不是夜晚的那种黑，而是一种纯粹的、连自身灵力微光都被压制的“无光”状态。唯有王小仙眼中因“心镜明照”而生的金芒，以及幽冥本源珠附着在因果丝线上的那点微光，能照亮身前尺许范围。脚下是坚实却冰冷的地面，触感非石非土。
“跟紧，别散开！”王小仙低声道，因果丝线如触角般向四周谨慎探出。丝线传来的反馈很奇特，这里似乎是一个极其空旷的所在，感知不到边际，也感知不到任何活物或明显的阵法波动，只有一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寂寥与空旷。
又向前走了约莫百步，依旧一片黑暗死寂。
“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顾长生忍不住小声嘀咕，他的土灵感知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
突然，王小仙停下了脚步，瞳孔微缩。在他“心镜明照”的视野边缘，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悬浮在前方远处的黑暗中，光点极小，却异常稳定，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与……悲伤？
“前面有东西，小心。”王小仙示意众人戒备，缓缓向光点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光点渐渐清晰。它并非实体，而是一段……悬浮的、半透明的景象残影？像一段被定格的记忆画面。
画面中，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但星空正在崩坏，无数星辰熄灭、碎裂。星空的背景前，矗立着九块顶天立地的巨大石碑，与王小仙识海中的残碑形制相似，却完整无缺，散发着镇压诸天的煌煌道韵。然而此刻，九碑之上裂纹密布，有刺目的金光、污浊的黑气、猩红的血光从裂纹中迸射而出，仿佛在镇压着某种可怕的存在，而那存在正在奋力挣扎，导致石碑与星空一同濒临崩溃。
画面中心，隐约能看到几道模糊不清的伟岸身影，环绕着九碑，似乎在竭力维持着什么，又像是在悲愤地战斗。其中一道身影，给王小仙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与尸冥老人的残魂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浩瀚强大得无法想象。
这段残影无声无息，却蕴含着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悲壮与苍凉，让看到它的五人瞬间心神剧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这是……什么？”凌无双声音干涩。
“九碑……镇压……”苏清寒喃喃道，冰魄剑不知何时已再次出鞘半寸，剑身轻颤。
赤灵儿的血镜对准画面，镜面剧烈波动，却无法映照出任何细节，只反馈回一片混乱而恐怖的因果乱流。
王小仙死死盯着画面中心那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又看向那九块濒临崩溃的巨碑，识海中的残碑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幽冥本源珠的光芒也明灭不定，一股庞大而破碎的信息流，夹杂着无尽的悲怆、不甘、嘱托与……警告，顺着因果的联系，猛烈冲击着他的意识！
“呃！”王小仙闷哼一声，倒退半步，脸色发白，右臂因果幽冥臂上的金纹狂闪，勉强稳住心神。
“小仙！”苏清寒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
“我没事……”王小仙摆摆手，目光却无法从那画面残影上移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虽然信息破碎不全，但他瞬间明白了许多。
这黑暗区域，是尸冥老人，或者说，是那道伟岸身影留下的一段“真实记忆”或者说“历史印记”。这九块石碑，与他识海中的残碑同源，是某个惊天大局的一部分！它们似乎在镇压着某种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存在。而画面中的景象，正是那场镇压濒临失败、星空将倾的末日时刻！
尸冥老人……不，那道伟岸身影，和他的同伴们，失败了？还是成功了，但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自己识海中的这块残碑，又是什么？是九碑之一崩碎后的碎片？还是……
“百年之约……超脱者封印……残碑秘辛……”王小仙脑海中，大纲中关于第四卷、第五卷的只言片语与眼前的景象轰然对撞。难道，“百年之约”最终指向的，并非简单的个人超脱，而是与这星空镇压、与这九碑之秘、与那所谓的“超脱者封印”息息相关？
他获得的幽冥本源珠，是修复残碑、提升实力的钥匙，但眼前这幅景象，才是尸冥老人真正想让他这个“因果传承者”看到的东西！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指向更遥远、更恐怖未来的路标！
前方的道路，比他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深邃、危险无数倍！
“老大，这……这到底是啥啊？看得俺心里发毛。”顾长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
王小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重新挤出那副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坚定无比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前辈给咱们看了点……‘家庭作业’的参考答案，顺便预告了下学期要学的内容可能有点难。”他转身，不再看那逐渐暗淡、最终消散的画面残影，“走吧，该交咱们这学期的‘作业’了。至于下学期的事……”
他带头走向来时记住方向的光门，声音在黑暗中清晰传来：
“等休息好了，吃饱喝足，再慢慢研究。反正，债多了不愁，坑深了……咱们就把它填平！”
痞仙团众人相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惑，紧随王小仙，踏入了返回的光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