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浮出水面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锈迹斑斑的废品船在巨物掀起的浪涛中颠簸，甲板上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哗啦作响。陆辰死死攥着栏杆，合金左手与锈铁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辐射尘埃尚未落定的空气里，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与未散尽的硝烟味，呛得人喉咙发苦。
是他。
那个前世将他推下天台、侵吞千亿帝国的仇敌——周天铭。此刻正站在潜艇舱门口，黑色西装纤尘不染，嘴角挂着陆辰刻骨铭心的虚伪笑意。
“陆总，2025年6月29日，重生者联盟为您服务。”周天铭的声音穿透海风，清晰得如同贴着耳廓低语。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得像在邀请一场上流酒会。
陆辰的合金指关节在栏杆上压出清晰的凹痕。前世的背叛与坠落时呼啸的风声在颅腔内尖啸，但更汹涌的，是此刻胸腔里翻滚的荒谬与暴怒。这个他亲手送进监狱、本该在刑场化为灰烬的人，凭什么站在这里，站在一艘印着闪电徽记的潜艇上？
“周天铭？”陆辰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铁，每个字都淬着冰渣，“看来地狱的伙食不错，养得你油光水滑。”
周天铭笑容不变，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托您的福，刑场的奶茶风味独特，令人难忘。不过……”他目光扫过陆辰闪着金属冷光的左手，“看来陆总这一世，也给自己加了点硬菜？”
“废话少说！”胖子拄着临时焊接的钢管拐杖，从一堆废铜烂铁后探出半个身子，另一只手还吊着绷带，脸上青紫未消，声音却中气十足，“甭管你是人是鬼，敢动我兄弟，老子用珍珠奶茶噎死你信不信！”
潜艇舷梯无声落下，周天铭踏上废品船摇晃的甲板，锃亮的皮鞋精准地避开一滩散发着机油味的污渍。“王总风采依旧。”他朝胖子颔首，目光却转向陆辰身后被老吴和眼镜护在中间的林薇。林薇脸色苍白如纸，裹在宽大的工装外套里，只有搭在小腹上的手微微隆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周天铭的视线在那弧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林总工，量子潮汐后的意识恢复期不易，恭喜您挺过来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联盟的医疗舱能提供更好的静养环境。”
老吴的轮椅无声地向前滑了半步，挡在林薇身前。他那只金属义肢垂在扶手上，指尖有极细微的电流噼啪闪过，声音低沉：“离她远点。”
气氛骤然绷紧，海风都似乎凝滞。眼镜的手指在随身携带的微型键盘上快得只剩残影，额角渗出冷汗：“信号屏蔽……无法穿透潜艇外壳。它……它在主动吸收所有探测波。”
“放轻松，各位。”周天铭摊开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我来，是送一份礼物，也是递一张门票。”他抬手，腕表投射出一片幽蓝的光幕，复杂的星图与数据流瀑布般滚动，最终定格在一枚旋转的闪电徽记上。
“重生者联盟（Reborn collective），一个由时空异常点幸存者组成的互助组织。我们监控、收容、研究因‘重生’引发的时空涟漪，并阻止其导致的灾难性后果。”他的目光锁定陆辰，“比如，2025年6月29日的全球量子断网，以及……即将到来的2049地核湮灭。”
“放屁！”胖子啐了一口，“还2049？老子奶茶店2049年都开遍银河系了！”
周天铭无视胖子，光幕切换，赫然是陆辰前世坠楼身亡的新闻画面，时间定格在他重生前最后一秒。紧接着，画面跳转——是辰薇科技厂区爆炸的监控录像，火光冲天，日期正是林薇前世自杀的日子！画面再变：赵主任在刑场签署奶茶加盟协议时眼底闪过的诡异紫光；老吴妹妹在德国使馆转身时，袖口一闪而逝的形暗纹……
“重生不是恩赐，是诅咒。”周天铭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每一次回溯，都会在时空结构上撕开裂缝，引来‘观察者’的注视。它们以时空悖论为食，以文明湮灭为乐。你们经历的每一次危机背后，都有它们的影子。赵主任的疯狂，西方毫无底线的技术封锁，甚至……那场差点撕裂林总意识的量子潮汐。”
他指向潜艇幽深的舱门：“联盟，是幸存者的堡垒，也是抵抗的前线。我们需要你，陆辰。你的‘废品流’战术，你逆转时空因果的能力，是联盟从未有过的变量。”
“所以，”陆辰终于开口，合金左手离开栏杆，发出金属摩擦的涩响，“你诈死脱身，开着这艘铁王八躲在海底，就为了今天来招安？”他向前一步，逼近周天铭，眼底翻涌着风暴，“我兄弟的血还没冷！胖子肋骨断了三根！眼镜的神经损伤现在还在做复健！老吴的腿……”他声音陡然拔高，“你跟我说这一切是狗屁观察者的游戏？！”
“是代价！”周天铭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急促，“是阻止更大湮灭必须支付的代价！联盟成员哪一个不是背负着血债与遗憾？你以为我想看着赵主任死？他是我……”他猛地顿住，深吸一口气，恢复冷静，“他是联盟早期植入的重要节点，他的失控是重大损失！陆辰，加入我们，你才有机会真正保护你身边的人！否则，下一次时空震荡，你猜林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再挺过一次量子潮汐？”
“孩子”二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陆辰的神经。他猛地转头看向林薇。林薇的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脸色更白了几分，但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深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锐利的审视，紧紧盯着周天铭。
“证明。”林薇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海风，“证明你说的联盟，证明观察者的存在。空口白话，连你这个人，都可能是赵主任那样的‘节点’。”
周天铭沉默了几秒，抬手在腕表上操作。光幕切换，一段模糊却震撼的影像投射出来：
幽暗的宇宙深空，背景是旋转的星云。一艘庞大的、由无数不规则几何体拼接而成的黑色巨舰静静悬浮。舰体表面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冰冷哑光的金属质感，无数细小的形纹路在舰体表面如同血管般明灭流动。它没有推进器喷口，没有舷窗，像一块死寂的墓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突然，一道无形的涟漪从黑色巨舰扩散开来。涟漪扫过一颗路过的小行星。无声无息间，小行星的表面瞬间变得灰败、腐朽，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风化，在几秒钟内崩解、消散成宇宙尘埃。整个过程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彻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归零”。
影像结束。
“这是三小时前，柯伊伯带边缘的实时监控。”周天铭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响，“‘观察者’母舰，‘归零者’。它在测试武器，也在……靠近太阳系。2049，不是预言，是倒计时。”
死寂笼罩了废品船。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哗啦声，和胖子粗重的喘息。那无声湮灭小行星的画面，带来的恐惧远超任何爆炸。
“联盟能做什么？”陆辰的声音沙哑。
“集合所有重生者的力量，修复时空裂痕，建立防御屏障，寻找反击的可能。”周天铭指向潜艇，“这艘‘烛龙号’，是联盟科技的结晶。它能进行维度潜航，规避观察者的探测。它搭载的实验室，有关于时空本质、意识量子化、外星合金最前沿的研究。加入我们，你能获得保护家人的力量，更有机会……终结这循环的噩梦。”他递出一枚薄如蝉翼、边缘流动着幽蓝光晕的芯片，“这是邀请函，也是钥匙。里面有联盟的坐标，基础资料库权限，以及……一份关于你父亲陆振华死因的完整调查报告。他，也曾是联盟的候选者。”
陆振华！父亲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劈在陆辰心头。前世父亲死于工厂意外，难道……
“辰哥！别信他！”胖子挣扎着想冲过来，被老吴按住了肩膀。老吴盯着周天铭，那只金属义手五指张开又握紧，发出轻微的机械咬合声。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光幕的幽蓝，手指悬在键盘上，微微颤抖。林薇的手，紧紧抓住了陆辰的衣袖。
陆辰的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兄弟，落在林薇苍白的脸和她护着小腹的手上。前世惨死的冰冷，今生拼死守护的温热，在他胸腔里激烈碰撞。他看向那枚悬浮在周天铭掌心、如同潘多拉魔盒般的芯片。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芯片的瞬间——
嗡！
陆辰的合金左手猛地爆发出灼目的蓝光！一股狂暴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能量脉冲不受控制地激射而出，并非射向周天铭，而是狠狠撞向他腕表投射出的光幕！
滋啦——！
光幕剧烈扭曲、闪烁，星图与“归零者”影像瞬间破碎成一片乱码雪花！周天铭闷哼一声，连退两步，腕表冒出细微青烟。
“警报！检测到高维能量污染！来源：目标左臂合金！”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然从潜艇舱内传出，回荡在海面。
陆辰惊愕地看着自己失控的左手，那蓝光正迅速黯淡下去，残留的能量在指间如细小的电弧般跳跃。周天铭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他盯着陆辰的左手，眼神锐利如刀：“你的手……那合金……不是单纯的外星造物！它被‘归零者’的力量污染过？！”
“我不知道……”陆辰看着自己颤抖的金属手指，刚才那股狂暴的能量带着一种冰冷的饥饿感，仿佛要吞噬一切。
“爸爸！爸爸！”稚嫩的童音打破僵局。双胞胎儿子不知何时钻出了船舱，小儿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布满锈迹、边缘刻着模糊闪电标志的铁皮盒子——正是陆辰重生之初，在废品站收到的第一件“破烂”。“盒子！盒子在唱歌！”小儿子兴奋地叫着。
几乎同时，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带着奇异电子韵律的“嗡嗡”声，从铁皮盒内部传出，频率竟与陆辰左手残留的能量脉动隐隐共鸣！
周天铭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个不起眼的铁盒，失声道：“定位信标？！它怎么会……”
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遥远的北方天际，一道无法形容的、纯粹由黑暗构成的巨大光束，如同天神掷下的毁灭之矛，无声无息地撕裂云层，贯穿天地！目标直指——辰薇科技总部所在的滨海市方向！光束所过之处，并非爆炸，而是空间本身的“褪色”与“消融”！摩天大楼的轮廓在接触光束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的灰白！没有声音，没有冲击波，只有一片死寂的、迅速扩大的灰白地带！
“归零打击！是‘归零者’的初级武器！”周天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它们定位到了信标！它们在警告！”
陆辰目眦欲裂！林薇！基地！工友们！他猛地扭头看向滨海市的方向，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
周天铭一步上前，将那枚芯片强行拍在陆辰完好的右手掌心，芯片瞬间融入皮肤，只留下一个微小的蓝色光点。他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命令的口吻：“没时间了！带林薇和你的核心人员，立刻上潜艇！烛龙号能屏蔽信标！这是唯一……”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陆辰的合金左手，已经闪电般抬起，冰冷的金属手指如铁钳般，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陆辰眼中燃烧着暴戾的赤红，前世的恨意与今生家园被毁的狂怒彻底沸腾：
“救？”陆辰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扼住周天铭咽喉的合金手指寸寸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你告诉我，那道光下面，我那些刚下夜班的工友，食堂里做饭的张婶，门卫室逗孙子的李大爷……他们怎么救？！”
周天铭的脸因窒息迅速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辰哥！冷静！”胖子吓得拐杖都扔了，扑上来想拉陆辰的手臂。老吴的轮椅猛地前冲，金属义手带着电弧抓向陆辰的手腕。眼镜则脸色惨白，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启动船上的应急系统。
“陆辰！放手！”林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冰凉的手死死按在陆辰合金手臂的肘关节处，那里是神经传感的密集节点。她的指尖冰凉，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杀了他，滨海市的人就能回来吗？！看看你后面！”
陆辰赤红的瞳孔猛地一缩，扼住周天铭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他顺着林薇的目光，艰难地转过头。
视野尽头，那道贯穿天地的灰白死寂光束，正在缓缓消散。但它犁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宽度超过数公里的巨大“伤痕”。滨海市标志性的金融双子塔消失了，连同周围大片繁华的城区，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切割的巨大坑洞。坑洞内，没有任何瓦砾，没有火焰，只有一片绝对平整、反射着诡异天光的灰白色“地面”。那不是泥土，也不是岩石，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绝望的“无”。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海风都似乎绕开了那片区域。
“咳……咳咳……”周天铭趁机挣脱，踉跄后退，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青白和一丝难以置信的余悸。他看向陆辰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有那份刻意的从容和掌控感，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和评估。
陆辰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合金左手无力地垂落，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发出低微的嗡鸣。他死死盯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灰白死域，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暴怒。前世坠楼时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孤独感，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爸爸……盒子不唱了……”小儿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手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安静下来，表面的标志似乎黯淡了几分。
周天铭喘息稍定，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看到了吗？这就是‘归零’！这只是一次警告性的初级打击！信标还在激活状态！‘归零者’随时可能锁定这里，发动真正的湮灭攻击！你，陆辰，你的存在，你左臂的合金，你儿子手里的信标盒，现在就是最大的靶子！待在这里，不仅你们会死，整个东海沿岸都可能化为灰白！”
他指向如同深渊巨口的潜艇舱门：“‘烛龙号’是唯一能屏蔽信标、暂时避开‘归零者’探测的地方！跟我走！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搞清楚真相，才有机会……复仇！才有机会找到阻止下一次‘归零’的方法！”他的目光扫过林薇隆起的小腹，加重了语气，“为了你还没出生的孩子！”
林薇的手下意识地再次护住腹部，指尖冰凉。她看向陆辰，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愤怒、对未出世孩子的保护欲、还有一丝绝境中抓住稻草的本能，在她眼底交织翻涌。她无法信任周天铭，那个前世害死陆辰的仇人。但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灰白光束，是任何谎言都无法伪造的恐怖现实。
“辰哥……”胖子捡起拐杖，声音发颤，“这王八蛋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留得青山在啊！”他看向那片死寂的灰白区域，巨大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想逃离。
老吴沉默着，驱动轮椅，横在了林薇和潜艇之间。他没有看周天铭，只是盯着陆辰，那只完好的独眼里，是磐石般的坚定和无声的询问：你做决定，刀山火海，我跟着。
眼镜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干涩：“信号……彻底消失了。不只是通讯，所有电磁波……进入那片区域，都消失了。物理常数……可能都被改变了。”他看向陆辰，艰难地补充道，“他说的屏蔽……理论上有可行性。潜艇的材料……我分析不了。”
陆辰缓缓闭上眼。父亲模糊的面容，前世坠楼时的风声，胖子在绑匪面前推销奶茶的滑稽，老吴在轮椅上单挑内鬼的怒吼，眼镜熬夜敲代码时镜片上的反光，林薇在专利被窃时绝望的眼神，工友们蹬着自行车为芯片发电时淌下的汗水……无数画面在黑暗中翻滚、冲撞。
最终，定格在林薇苍白却沉静的脸，和她护着小腹的手上。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赤红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决绝。
“潜艇，我们上。”陆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甲板上，“但我有条件。”
周天铭紧绷的神经似乎松了一丝：“你说。”
“第一，我的兄弟、林薇、孩子，必须拥有绝对安全权限，行动自由不受限制。你的人，离他们远点。”
“第二，共享‘归零者’、联盟的所有情报，不得有任何隐瞒。我要知道你们知道的一切！”
“第三，”陆辰抬起合金左手，指向周天铭，指尖蓝光隐现，“在我弄清楚父亲的事，弄清楚这该死的合金和信标的真相之前，你，周天铭，是我唯一的‘节点’。你敢动一点歪心思……”冰冷的杀意如有实质，“我保证，在你被‘归零’之前，我会亲手把你拆成废铁，融成钢水，浇铸成马桶！让你下辈子都只能当个装屎的容器！”
冰冷彻骨的威胁，带着陆辰独有的、混不吝的狠辣，在弥漫着辐射尘埃与毁灭气息的海面上回荡。周天铭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但看着陆辰那只闪烁着危险蓝光的合金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可以。联盟内部，实力为尊。你的‘废品流’和这只手……有资格谈条件。欢迎登船，陆辰执行官。”
执行官？陆辰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不再看周天铭，转身，合金左手轻轻扶住林薇冰凉颤抖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走。”
胖子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跟上，嘴里还在嘟囔：“妈的，刚捡的德国轴承还没捂热乎呢……”老吴驱动轮椅，沉默地护在林薇另一侧。眼镜抱起还在抽泣的小儿子，拿起那个沉寂的铁皮盒，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城市的灰白死域，眼神沉凝如冰。
一行人踏上冰冷的金属舷梯。当陆辰的合金左脚踏入潜艇舱门的阴影时，他左手掌心那枚融入的芯片位置，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同时，一股庞大、冰冷、混乱到无法理解的意识碎片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坐标：N 38°5530.29, E 121°3824.66】
【深度：-米】
【收容物：代号‘盘古’（状态：活跃）】
【警告：能量反应异常！‘盘古’波动与目标左臂合金产生共鸣！】
【关联档案：陆振华（已故）- 最高权限加密 - 部分关键词：地心引擎、文明火种、……叛逃？……】
嗡——！
剧烈的头痛让陆辰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林薇立刻察觉，用力扶住他：“怎么了？”
“没事。”陆辰咬牙站稳，合金左手死死攥紧，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强行压下脑海中的轰鸣与芯片传来的灼痛，抬起头，看向潜艇内部深邃、冰冷、布满未知管线和幽蓝指示灯的通道。
盘古？父亲？叛逃？
冰冷光滑的金属舱壁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那眼神深处，翻涌着比外面那片灰白死域更深沉的寒芒。重生归来的废品王，一脚踏入了由背叛与未知编织的深海迷局。而这场关乎人类存亡的棋局，才刚刚掀开猩红的一角。
潜艇舱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如同巨兽吞噬猎物的口器，将最后一丝天光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