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日头格外烈,北境的田垄被晒得发烫,禾苗却长得越发精神,绿油油的叶片舒展着,在风中掀起层层绿浪。林安戴着草帽,弯腰在田间除草,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泥土里,瞬间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安儿哥,歇会儿吧!”阿木提着个水壶跑过来,壶身被晒得滚烫,“阿依娜姐姐煮了酸梅汤,放了北境的冰泉,可凉快了!”
林安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接过水壶猛灌了几口。酸梅汤的清凉混着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不少暑气。“你阿依娜姐姐呢?”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草帽边缘的布条已经被汗水浸透。
“在那边教女人们捉虫呢。”阿木指着田垄深处,阿依娜的红布袄在绿浪中起伏,像朵跳动的火焰,“她说北境的虫子跟中原的不一样,要用特制的药草才能熏走。”
林安顺着阿木指的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就看到李石蹲在地里,手里捏着只绿色的虫子,正跟它较劲。“你这小畜生,敢啃我的麦子!”他对着虫子吹胡子瞪眼,“看我不把你挫骨扬灰!”
“别跟虫子置气了。”赵丫走过来,手里拿着束开着黄色小花的草药,“白灵婶婶说这叫‘驱虫草’,晒干了撒在田里,虫子就不敢来了。”她把草药递给李石,“快拿去晒晒,等会儿好用。”
李石立刻把虫子扔了,捧着草药往暖房跑,嘴里还嘟囔着:“早说嘛,害得我跟只虫子斗了半天!”
田垄深处,阿依娜正教女人们辨认害虫。她手里拿着片被咬过的叶子,耐心地讲解:“这种锯齿状的缺口,是‘土蚕’啃的,它们藏在土里,晚上才出来……”看到林安,她眼睛一亮,“你来得正好,寒潭堡是怎么对付土蚕的?”
“我们用桐油拌麸皮,”林安蹲下身,捡起块土块,“晚上撒在田垄上,土蚕吃了就会死。”他顿了顿,“等回去我让铁匠铺打些铁夹子,也能夹土蚕,比用药草省事。”
阿依娜立刻让身边的女人记下:“快去告诉阿古拉,让他准备麸皮和桐油,今晚就试试!”
傍晚的风终于带上了凉意,吹得禾苗沙沙作响。众人坐在田埂上休息,看着夕阳给绿色的田垄镀上层金边。阿依娜煮了锅绿豆汤,用北境的冰泉镇过,喝一口,从喉咙凉到心口。
“你看那片苗,”阿依娜指着最东边的田垄,“长得最壮,是你撒的第一把种子。”
林安望过去,那里的禾苗果然比别处高出一截,叶片厚实,透着股韧劲。“是它们自己争气。”他笑着说,“就像北境的孩子,看着瘦小,其实骨头硬着呢。”
“你是在说阿木吗?”阿依娜想起那个总跟在林安身后的小家伙,“他昨天还说,要跟着你学种麦子,以后当个‘麦王爷’。”
这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连远处的孩子们都跑过来,围着林安问:“麦王爷是什么?能比萨满还厉害吗?”
林安被问得哭笑不得,只好解释:“就是种麦子种得最好的人,能让大家都有麦饼吃。”
“那我也要当麦王爷!”阿木举着小拳头喊,“我要让北境的麦子长得比冰川还高!”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给天空染上了绚丽的色彩。林安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景象——绿色的禾苗,欢笑的人们,远处的冰川在暮色中闪着光,心里忽然涌起股踏实的暖意。他知道,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正在他们的汗水浇灌下,慢慢变得生机勃勃,而那些关于丰收的期盼,也像这禾苗一样,在每个人的心里,悄悄生长。
夜深了,田垄上亮起了点点灯火,是阿古拉带着人在撒桐油麸皮。林安站在暖房门口,看着灯火在绿色的田垄间移动,像串流动的星星。他知道,这个夏天,他们会继续守护着这些禾苗,除草、捉虫、浇水,直到它们结出饱满的麦穗。
而这份守望,本身就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