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夹击,退路已断。巷口那几个看似闲汉的探子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她,缓缓逼近。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沉稳而充满压迫感,显然并非寻常兵士。
楚惊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已能感受到龟息丹圆润冰凉的触感。服下它,或许能暂逃一死,但之后呢?落入敌手,假死状态被识破,只会更加被动。
就在她牙关一咬,准备铤而走险之际——身后那逼近的脚步声却突然加快了节奏,并非冲向她,而是越过她,径直挡在了她的身前!
一个略显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身影,拦在了她与那些逼近的探子之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是何人?竟敢在京师重地,拦截欺辱
一介妇人!”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气!
楚惊鸿猛地抬头,看清那人的侧脸,顿时愣住了!
庞敬之!
竟然是庞敬之!
他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庞敬之,并未穿着官服,只一身普通的深色棉袍,像是寻常老翁出门闲逛,但他那挺直的脊梁和锐利如刀的眼神,却瞬间镇住了那几个逼近的探子。
探子们显然认得这位以刚直不阿闻名的御史大夫,脸色微变,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庞大人。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追查一名要犯,惊扰了大人,还望海涵。”
“要犯?”庞敬之冷哼一声,目光如电扫过几人,“老夫看你们形迹鬼祟,倒更像是拦路勒索的匪类!奉命?奉谁的命?可有海捕文书?拿来与老夫看看!”
探子们顿时语塞。他们自然是奉了不能见光的命令前来堵截,哪里有什么正式文书。
“这……庞大人,此事关乎重大,恕我等不便透露……”那为首探子试图搪塞。
“不便透露?”庞敬之声音陡然拔高,“那就是没有文书了?既无文书,便是私自行事,触犯律法!尔等眼中,还有没有王法?!立刻给老夫滚开!否则,休怪老夫明日早朝,参你们一本!”
庞敬之的厉声呵斥,在这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响亮,引得远处一些百姓也好奇地探头张望。
那几个探子脸色阵青阵白,显然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这么个油盐不进、铁面无私的老御史。若是寻常官员,他们或可威逼利诱,但对上庞敬之,却毫无办法。此人软硬不吃,真要闹将起来,他们背后之人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最终,那为首探子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被庞敬之护在身后的楚惊鸿一眼,不甘地一挥手:“我们走!”
几名探子迅速退去,消失在巷口。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庞敬之才缓缓转过身,看向一身狼狈、脸色苍白的楚惊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随老夫来。”
楚惊鸿此刻也顾不上多想庞敬之为何会恰好出现,连忙低声道:“多谢庞大人援手之恩!”
庞敬之不再多言,领着楚惊鸿,并未走大路,而是七拐八绕,专挑僻静无人的小巷穿行,最终从一处极不起眼的侧门,进入了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
进门之后,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庭院清幽,布置雅致,只是一派冷清,下人极少。
“这是老夫一处私宅,平日无人知晓,暂且安全。”庞敬之引着她进入一间书房,关上房门,这才仔细打量她,眉头紧锁,“楚将军,你……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兵部的人为何要追拿你?还冠以‘逆犯’之名?”
楚惊鸿看着庞敬之关切而疑惑的眼神,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她不知道庞敬之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所图,但眼下,他似乎是她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将今日府中被抄、兵士追拿之事简要说了,但略去了金属片、崔文山等最关键的信息,只道自己也不明所以,刚出宫归家便遭此大难。
庞敬之听罢,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脸上满是震惊与愤怒:“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无凭无据,岂能随意抄家拿人?还将一位有功之臣诬为逆犯!此事定有蹊跷!”
他在书房内踱了几步,猛地停下,看向楚惊鸿:“将军可知,近来朝中暗流涌动,尤其是……与柳相一系有关的一些官员,动作频频。陛下虽未明言,但老夫观其神色,似对某些人也已心生疑虑。”
他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暗示追拿她的人,可能并非直接出自皇帝授意,而是柳承明一党借机发难?还是想探她的口风?
楚惊鸿谨慎答道:“臣一介武夫,远离朝堂已久,对此中关窍,实在不甚明了。只望庞大人能念在家父一丝故旧情分,助臣一见陛下,陈明冤情!”
眼下最重要的是见到皇帝!只有见到他,才能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才能有机会辩解!
庞敬之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且宫中……耳目众多,你此刻贸然求见,恐怕未见天颜,便已遭不测。”
他话锋一转:“不过……老夫或可一试。明日一早,老夫便递牌子求见,以商讨西南苗乱后续事宜为由,或许能得见陛下。届时,老夫再见机行事,探探陛下口风,或可为你一陈冤情。”
这已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楚惊鸿心中一暖,躬身行礼:“如此,多谢庞大人!此恩此德,惊鸿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庞敬之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