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寨？我记得那是一段可以野泳的地方呀。走，去看看。”不待皮克回答，赫枫的车已经冲出去。
“是吗，”皮克抓紧把手，立刻领悟赫枫的意思，“你怀疑凶手是个野泳爱好者。”
赫枫的车风驰电掣地驶入海滨公路，他腾出手扔了张天涯景观地图给他，“车子坠海时已经涨潮，顺着水流方向往东南漂十公里就是天涯景区的沙滩，可是他却逆流而上，余家寨离他们坠海的地方只有三公里，并不是浅滩，只有熟悉那里的人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上岸。”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上中学时和大院里的几个小子就喜欢来这里，还被我爸打过一回。”赫枫难得表现出兴奋。
皮克轻声说，“希望这次别再扑空。”
“我预感这次至少能抓到对方的尾巴。”赫枫油门到底，坦克刺破黑暗稳步前行。
余家寨是个地名，对于老海都人，余家寨指的就是这处海水流经崖壁冲刷出的水潭，据说无论海面多大的风，这里都是一片平静，是海都野泳爱好者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两人拿着手电，找到崖边西角被灌木掩盖的凹处，这里离水面只是两米左右，岸边的老树根倒伏在水中，上岸很容易。
“一般人的确找不到这里，如果没来过，即使告诉他，都不见得能找到。”皮克说。
海防派出所的一名警员隐隐有些兴奋，“观景台上游除了这里，就得是二十公里以外的沙棘河支流才能上岸；一接到通知我先想到这个地方，谁知一来还真有发现。”
他用手电指着倒伏在水中的老树根，上面明显有大力攀爬的痕迹，“这里冬天没什么人来，一看就是最近留下的。”
“这里远离人烟，的确是个最佳上岸地点；但要离开这里也不容易，这里离最近的海滨公路将近两公里，所以要么有人接，要么他事先在这里藏了交通工具， 我估计十有八九还是电动车。”赫枫转头对两名派出所警员说，“咱们分开，方圆一公里范围内看看，你们往东南，我们西南，实在不行，明天天亮再派人来找。”
两名警员非常配合。
赫枫和皮克也散开。
皮克一边往前走，一边说，“说到电动车，嫌疑人丢下的两辆电动车，其中有一辆找到了失主，丢失地点在士林广场旁的老小区，小区没有监控，经常丢车，丢失时间是半年前的黄昏；看得出他非常小心。失主报案时，交警曾查过附近监控，没有任何发现。”
赫枫看着眼前的低矮灌木，“大胆心细，又极为莽撞，要杀陆希，方法太多，他却用了最极端的一种；这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很可能生活中他外在表现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怯懦，我们还是得在海天一色那份名单里下下功夫。”
“可还怎么查，该查的都查了。”皮克摊摊手。
“皮队，”远处有人喊，“这边。”
“有发现。”
两人迅速跑过去。
一丛灌木从根茎处被折断，趴伏在地上，旁边摆着几根干枯的树枝，一行电动车车辙印在树丛中若隐若现。
皮克立刻打电话叫技术科的人过来。
两名警员帮着拉起警戒线。
赫枫说，“昨晚租的车，陆希今早带着更换的衣服到公司，说明他们是昨天约定今天见面，那么这辆电动车应该是昨天或者今天晚上八点前被藏在这里；把车放在这里，他不可能走着回去，所以他是开着车载着那辆电动车来这里的，对面的海滨公路沿途都是监控……我过去看看。”
赫枫一边扒开灌木往海滨公路走，一边掏出手机拨过去，和那头的人寒暄几句，立刻转入主题，“马叔，您还来余家寨游泳吗？”
“去，夏天去，去年我还约了几个老伙计横渡了一回江，怎么，你小子也感兴趣。”
赫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嘿嘿两声，“每年去余家寨的人你应该都认识吧？”
“差不多吧，但现在多了几个年轻人，人家不乐意说话，我们也就是点头之交。”
“那婶还包包子吗，自从少翊去美国我就再没吃过那婶的包子。”
电话那头传来哈哈大笑，“你明天来吃，保准原汁原味；”又压低声音，“你想打听什么？”
“就是来余家寨野泳的人员名单，全部。”
海滨公路是连接天涯景观区和市区的主干道，两边都是灌木荆棘，还没有开发；景观区西侧是滨海开发区。
赫枫往市区方向开了约三公里才有一个秋水路十字路口，路口安着监控摄像头，这期间没有任何分叉；他又回到原点，往天涯景观区方向开了约两公里就有一个三叉路口，也有监控摄像头。
也就是说只要他开车必然会被摄像头抓住。
赫枫反倒冷静下来，既然这人对余家寨这么熟悉，肯定知道道路的监控情况，开进来就会留下尾巴，他敢开进来吗？
他不敢！也不会！
如果这个凶手和其它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人虽然胆大，却非常细心，至今为止，他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赫枫突然想到陆希租的那辆车，如果他开那辆车进来……一切就迎刃而解，即使他们查到，对他也没任何威胁。
他把陆希租的奥迪车牌发给邵一民，让他即刻帮他查查这辆车最近两天的行踪。
他给皮克留了言，立刻调转车头往市区疾驰，没走十公里，邵一民的消息就传过来
昨天下午 16：34奥迪通过红旗北路，16：55在林河路右拐进入刘家堡，17：10从刘家堡上林河路，左转上中怀高架桥，17：53由西向东经过海滨公路秋水路十字路口，18：21由东向西再次经过海滨公路秋水路十字路口……
邵一民的电话同时打进来，“师兄，可以吗，要不要再细一点。”
“不用。”
“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鬼影案破了。”邵一民压抑着兴奋。
“哪个鬼影案？”赫枫余光扫视着两侧闪烁着向后飞逝的景色，脑子里把奥迪出现的时间线又过了一遍。
“就是投掷香水瓶那个，上次你来天网中心……”
“噢，会计师自杀？”
“对对对，凶手就是那个说和的人……“
“凶手？”赫枫打断他。
“对对对，你有一点说错了，他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凶手就是那个说和的人。”
赫枫没说话，把这案子的点滴记忆调出来。
邵一民早已忍不住，“这人叫常向北，和刘会计是同学好友，但他现在还是普通员工，不如刘会计发展得好，今年六月份，他儿子在接他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那晚就是这个会计安排他出去为自己办私事；这次正好赶上集团下来检查，刘会计受了表扬，有升总会计师的可能性；常向北替他出主意，说检查组晚上经常来公司检查工作，让他在公司加班增加好印象；并约定，如果检查组来了，他就投掷石块提醒他，让他做做样子，对了，药瓶也是他给换的。”
赫枫哂笑，除了那个香水瓶，自己竟然全盘都猜错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你说那个药瓶是是常向北换的？”
“对，他知道刘会计一紧张就得加一片药，如果提醒他检查组来人，他一定会来一片。”
他竟然忽视了这一点，黄鹤鸣的药被换，除了非常亲近的人，一般人很难办到。
华夏租车公司的会议室里，经理反复查看赫枫的证件。
赫枫客气地说，“抱歉，这么晚又把你们叫回来。”
经理欲言又止，对身边的业务员说，“你说吧。”
业务员说，“车子是客户在电脑上下单的。”他把抱在怀里的电脑打开。
租车人是陆希，联系电话和注册电话都是陆希的号码，选择的是送车上门，地址就是刘家堡的刘家弄堂路边，送达时间为17：00，备注为将钥匙留在车上，照张照片在平台留言处留言即可。
平台留言处的确留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奥迪停靠的位置，一张是钥匙挂在车上。
“虽然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奇怪的要求，但本着不出意外的原则，我还是看着那人把车开走才离开的。”业务员说。
“你看见那人了？”赫枫眉头一蹙，声音极为严厉。
业务员肩头一缩，“我站在刘家弄堂外，远远地看了一眼，还照了张照片留个证据，你看。”
赫枫接过他的手机，的确太远，只能看见那人穿着中长黑色呢大衣，头发很短，打扮很利索。
“他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这我没注意。”
这车从海滨大道回市里后依然停在刘家弄堂，后由代驾开到陆希住的小区，并亲手交给她。
所有下单均是由陆希完成。
赫枫把照片倒进自己的手机里，这是今天唯一的收获。
他返身来到刘家弄堂，这里是两个小区中间的夹道，一来一向双向车道，但右侧被车占满，只剩下一条窄窄的车道，会车极其艰难。
赫枫又拿出那张照片，那人动作利索，没有丝毫犹疑确认的动作，说明车到的时候，他正在某处盯着，在确认业务员走远后才过来。
他环顾四周，右侧住宅楼面朝刘家弄堂这一面墙上有一排窗口。
这人为什么会把接车的地址定在这里？
没有监控，肯定只是其中的理由之一；他又瞟了一眼那一排整齐的窗口；那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上楼偷窥，也不可能住在这里，更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刘家弄堂就在主干道旁边，又背离主街，开车最为便捷；那人是不是也开车来的，并把自己的车停在弄堂里。
赫枫的心突然热起来，他感觉那人正穿越迷雾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