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又拿出赫枫发给她的海天一色业主及租户名单，她再次为自己的自大汗颜，一千多人的名单里她认识的寥寥无几，有交集的更少。
转角惨案真的和她有关系吗？
她难以想象。
可是吕超和她有着警察都无法忽视的微妙关联，吕超和石天青的关系，石天青和小姨父的关系，江逸和施小琳的关系，施小琳和石天青的关联……这所有的一切让她无法淡定……
是谁呢？
看着名单就像坠入深渊，除了晕眩，什么也没有。
综合部小邵抱着一台苹果一体机进来。
甘露把名单不动声色地收起来，没说话，看着小邵把苹果机接上电，胡乱调整了一下屏幕色度，就扔下鼠标……
向媛媛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刘姵的，马总把她桌上所有东西都搜罗走了，这台电脑不仅找专家看过，还让他秘书把所有文件都整理出来，估计没什么收获，现在甩给你。”她呵呵两声，“你在马总心目中比程责位置还高，据我所知，他都没这荣幸摸这个，看样子马总对你真的寄予厚望。”
“他恐怕要失望。”甘露已经不愿多想马涛的意图，但她感觉得到他有点穷途末路的仓皇；在死人身上找线索，照着以往他的清高，他绝不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向媛媛叹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甘露挪开自己的电脑，把苹果机拖到面前。
警察在益邦把所有人审了两遍后就再没出现，刘姵之死带来的冲击没两天就散得干干净净，现在大家最喜欢议论的就是刘姵能拿到的那两个项目，当然语气多是奚落和嘲讽。
电脑桌面整整齐齐放着三个文件夹，一个是恢复的电脑端微信聊天，另一个是电脑里保留的资料明细，第三个是刘姵使用这台电脑后所有的网页浏览记录。
她随意打开聊天记录，看得出刘姵非常谨慎，电脑端聊天都是无关紧要的寒暄，没有一个重要话题。
有一条聊天甘露多看了两眼，刘姵说，她这次例假量特别大，人很虚没劲，问她吃点什么能补补；表妹说喝鸡汤，乌鸡红枣汤；三小时后她又问，鸡汤可以吗，是买母鸡还是公鸡，表妹说母鸡。
甘露觉得这一条有些突兀，在她的印象里刘姵不是这么矫情的人，更何况年轻人谁把例假多点少点当一回事，更不至于要炖鸡汤来补；微信时间是11月26日中午15：35。
这个时间结点甘露短期内都将难以忘怀，11月25日晚海天一色发生碾压案，至今当晚她的行为都无法说清，在她之前通过转角的吕超已经丧生，从那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忙打开浏览记录， 终于在11月26日下午17：23发现一条百度搜索记录，乌鸡红枣汤的简单做法。
她记得很清楚，11月26日早上刘姵曾找过她，当时她面色红润眼睛晶亮，生机勃勃，看不出一点身体不适，更别说需要乌鸡汤来滋补。
办公室干干净净，空气中有一股整齐化一又令人舒心的干爽味道。
甘露紧了紧大披肩，窗外越来越绚烂的霓虹令海都这块cbd愈加神秘莫测。
刘姵家丢失了一件大衣，向媛媛曾带着她们去刘姵家确认过；也就是说刘姵家曾出现过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乌鸡汤滋补的女人，一个穿着刘姵的大衣离开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她能容留她住在家中，并且贴心地为其炖煮乌鸡汤。
闺蜜？同学？
甘露把陆希叫进来。
“闺蜜，同学，没听说过。”
甘露不得不承认陆希非常用功，但底子太薄，专业相距太远，她想立刻追上崔笑几乎不可能。
陆希疲倦地说，“她每天都有安排，哪有时间接待闺蜜同学。”但她很快清醒过来，“她私下和什么人来往我真不知道，要不要我去打听一下。”
“你怎么打听？”甘露不动声色。
“问问她妈妈，去她的公寓，应该都可以打听到吧。”陆希不确定，有些心虚地看着甘露。
她脸色晦暗，挫败感很重，在甘露面前她不断地露怯，特别是和崔笑在一起，她被崔笑的专业衬得一无是处。
现在甘露布置任务时已经把她和崔笑分开，她感觉得到甘露现在只是把她当秘书用，她对自己的选择和前途既迷茫又无措。
陆希迟疑片刻，“甘总，我听说前天马总去北大人大演讲，选了五个毕业生，还送去香港总部轮训。”
甘露没有抬头，“这是马总的习惯，他喜欢亲力亲为地挑选后备力量。”
“那我们......”
甘露挑起眉梢，“你想的太多，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就是最好的应对，这一点你得多学学崔笑。”
不断有人从她的办公室门口经过，窥探的目光在百叶窗的缝隙间闪闪烁烁。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您得提防崔笑，昨晚差不多十点多我看见她和马总一起离开。”陆希长长吐出一口窝囊气。
“这就是我让你学她的地方，心里永远有一杆自己的秤，知道什么才是自己的。”甘露从椅子站起来，走到窗前。
“甘总心里也有一杆秤吗？”陆希露出俏皮的笑。
“当然，”甘露按捺住心头的一团乱麻，定定心神，佯装玩笑，“干到我这位置不可能还那么幼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别人的，我分得很清。“
陆希仓皇地往外走。
“陆希，”甘露突然叫住她，“职场老油条的话你听听就得，别往心里去，职场机会很多，这次丢掉，还有下次，别钻牛角尖，你还年轻。”
嗯。陆希点点头。
“今晚还要去刘姵家吗？”
“最后两天，刘姵妈妈收拾收拾可能就要离开了，我去帮帮忙。”
“崔笑也去？”
陆希摇摇头，“今天刘明阳请她去家里吃饭。”
“害怕吗，要不我让向总找个人陪你去。”
陆希咧嘴一笑，再次摇头，“我已经不害怕了，真心想去最后帮忙；我会问问她妈，她闺蜜朋友的情况。”
崔笑看着没精打采的陆希，笑着迎上来，小声问，“她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陆希心不在焉。
崔笑扫了眼四周， “甘露这种人可不会做无用功。”崔笑与她肩并肩，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博古架上流光溢彩的各种器皿。
“小心她把你当成廉价劳力用。”
陆希嗤笑，“那不是更好，你不战而胜。”
崔笑定定地盯着陆希，起码十秒钟，突然懒懒地笑起来，“你也不想替他人做嫁衣吧。”
陆希鄙夷地看着她。
不待她说话，崔笑又说，“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在益邦挺尴尬的，和我比你没胜算；我们来做个交易，我让马总把你安排给程总，他是投资总监，这样你可以慢慢学习投资策划，你给我看看甘露那份方案。”
“你以为益邦是你说了算？”陆希不屑一顾。
“安排你小菜一碟。”
“因为刘明阳吗？”陆希挑起嘴角。
崔笑没说话。
陆希眉头松开，“就为看看我手里这份方案？”
“对，”崔笑说，“我自己的方案我自己知道，即使写出花来也就那样，我很想知道同一个题材，她是怎么做的，我听人说上帝老板要挖她，就她仅仅出了个方案草稿。”
“先看你的诚意。”陆希转身就走。
……
看着两人亲密地嘀嘀咕咕，甘露无奈地将手机甩在桌上，这才注意到来电显示一直在闪烁。
竟然是琳琅的妈妈苏雅。
甘露迟疑了一下，昨天江逸说琳琅的病情始终没有起色，苏雅准备带着琳琅先回老家。
“二婶。”甘露总觉得她这时候打来电话有些不同寻常。
她和江逸父母那边的亲戚关系一般，都是江逸打电话时，她凑上一句两句，平时极少主动。
“我听小卓说你们最近很忙。”苏雅担心地问。
甘露心里一动，“还好，再忙也能休息。”
苏雅松口气，“那应该不耽误过年回老家。”
“回老家？”
苏雅压低嗓音，“大嫂昨天找到我，让我劝你和江逸回家过年。”
“让你劝？”甘露诧异的声音猛地抬高，听着像是质问。
“你别误会，”苏雅忙解释，却也不知说什么好，讷讷地，“我知道婆媳关系不好处......”
甘露心头更是涌上一层异样，她和婆家分处两地，关系的确疏远，却不能说不好。
她含糊道，“是我做得不够好。”
苏雅松口气，声音轻松许多，“其实我多少了解你这个人，绝没坏心眼，可是......哎，婆媳关系不好，最难堪的是男人，左面是父母，右边是媳妇，这两年江逸和他父母几乎断了联系。”
“什么？”两年这个词像一把锤头突然砸向甘露，她惊觉她和江逸父母的往来正是这两年突然淡下来的；刚结婚时她不仅应江家的要求远赴边城补办婚礼，节假日也会嘘寒问暖......是有几次江逸父母总是拒接她的电话，即使勉强接听，也言语冷淡，她并不觉得需要巴结才能维系这段关系，自然也就不再打电话......算算时间，正是两年前；她没想到江逸也不再和他们联系。
“你不知道？”苏雅的声音有些茫然，“我也是这些日子才从你二叔那听说的，我猜......”
“能详细说说吗？”甘露直接打断苏雅，极力放缓语气，“我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是听你二叔说的......”
甘露没说话。
苏雅只好接着说，“大嫂说，他们和亲家一起吃过饭的第二天，他们也想回请，想着和江逸商量个地方，可打他电话他始终不接，你的电话也关机，他们就直接找到海天一色，家里没人，物业说你们那晚就没回家，找到江逸单位，单位说他请了两天假，他们怀疑你在江逸面前使坏，哪有公婆远道而来，你们躲着不见的；你婆婆气得不行，就一直给江逸打电话，电话终于接通，谁知他张口就是让他们老两口离开......”她停下来，等了片刻，看电话那头依然没反应，有些不高兴，“他们俩自然要问个明白，呛到最后，他来一句，你们为什么要来，结婚是我们俩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把他们气得，你婆婆吵着要和你父母掰扯掰扯，江逸就说，若他们给你父母打电话，他们就再不会有他这个儿子；你说说江逸，要不是为了琳琅，说实话我也不想搭理他。”
结婚前甘露父母对江逸唯一犹豫的地方就是他的出身，西北偏僻矿区，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家属，亲戚朋友都在矿区上班；甘露去过江逸的老家，因为预期很低所以没什么失落，甘露的父母也是一样；回想两年前那场聚会，他们对江逸的父母极其热情，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能够令江逸失态至此。
“是不是你父母对江家不满意？”苏雅试探地问。
甘露刚想否认，突然醒过味来，扭捏地说，“没那么严重，我父母就是那样的人，是江逸想太多。”
“其实我也理解，我爸妈就死活看不上江家......”
和苏雅道别后，甘露直接打给母亲，“妈，你还记得上次江逸父母过来，我们两家一起吃饭吗？”
“一共就一起吃过一顿，怎么不记得。”韩英不快地说，“过年过节他们从来不来一个电话，我们太主动也不合适。”
“那次聚餐发生什么事了吗？”甘露问。
“没什么事呀，我们很尽心，怕他们吃不惯粤菜，你爸做主又换到隔壁的鲁太爷酒家，两家人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你，还醉了。”
“我醉了？怪不得好多事我都忘了。”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们家闹幺蛾子？”韩英敏感地问。
“今天我听江逸二婶说他父母因为那顿饭和江逸闹翻，两年没来往，怪不得他们对我那么冷淡。”
“闹翻，那天没出什么事呀，我们先走，是不是后来出了什么事？”韩英说，“要我说既然江逸在你面前没提，肯定不是你的问题，你最好当不知道。”
她坐了一会儿，叫来助理麦琪，“你帮我查点东西。”她把时间写在纸条上递给她，“看看那两天有什么事发生。”
十分钟，麦琪来电话，“那两天你请假了，一共请了三天，当时洄河市发改委要来和咱们见面，还是程总替你出面的。”
“请假的理由呢？”
“生病，我记得很清楚，你老公说发高烧。”
她登录自己的医疗卡，两年前她没有就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