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皮克回来后第一次将石天青案和吕超案合并到一起举行案情分析会。
张斌随机工作很多，但主要任务还是查找石天青的师兄妹，当然现在变成石天青和吕超的师兄妹。
皮克让他先发言，张斌眼熬得通红，一脸憔悴，“石天青和吕超的师兄妹基本都联系上了，除了去外地发展的，凡在海都的我都见了一面，尤其是经吕超介绍进入麒麟公司，且又离职的六名女员工，有些我见了不止一遍；她们中除了卖菜的向文惠，吴敏丽在足疗中心，其他人全部成为娱乐场所的坐台小姐；甘蓝镇吕涛所长调查了这些人的亲属情况，也没发现疑点；这几家人的生活的确有不少改善，但和她们的收入基本成正比； 这些人都坚称石天青死前没和她们见过面，而且到现在一直没查到石天青在人民医院以外的行踪，她们的话没法核实。”
韩义揉着一头乱发，“这两天我主要在市里追查山阳线发现的那辆电动车，牌照是套的，电动车可能是偷的，我们一直追着吕超的行踪查，我都怀疑吕超车上是不是安装了定位仪，他根本没跟着吕超的车，反正一点线索都没有。”
物证科的忙举手，“没有，手机和车我们都排查过，没有任何定位装置。”
皮克问韩义，“海天一色的调查结果呢。”
韩义苦笑，“没有，那几辆停在监控之外的车我们反复核实，也没发现异常。”
大家沉默着，谁都知道那人一定就在小区，只是没找到而已。
皮克脸色没变，拿出烟扔给大家，瞬间会议室就被烟雾笼罩，气氛也随之一松。
“赫队怎么没来？”韩义问，其他人不敢盯着皮克的脸看，只悄悄觑着他。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皮克拍了下韩义的脑袋，他心里也明白，这案子进行到现在，至少在他们这里已经走进死胡同。“放心吧，赫队有数。”他拖过白板，写下石天青的名字，“别灰心丧气的，我来捋捋，你们也顺顺自己的思路。先说石天青，至少到现在，我们侦破了转角无名女尸的身份，由施小琳我们怀疑到吕超，虽然吕超死亡，至少证明我们的怀疑方向没错，虽然我们没找到他杀害石天青的关键证据，但是石天青的死肯定与他有关联；由石天青，我们查到她与施小琳的勾连，由施小琳查到杜凡，由杜凡我们开始怀疑高洁，由高洁……”他点了个破折号，“这个我们目前没法插手，只有等赫队那边的消息。由高洁，我们倒推到吕超，由吕超又推到石天青，由石天青到施小琳，由施小琳又到吕超，这是一个闭环。大家看看，在这个串联起的闭环里，谁是关键人物。”
皮克一捋，把蒙在大家头顶的黯然倏地掀开，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白板，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韩义说，“是石天青吧，她是一切的开始。”
“什么石天青，”老侦察员老赵推推帽子，“她被杀本身就证明她就是一枚棋子，我倒 觉得施小琳比较重要，你们看，石天青，杜凡，吕超，都对她格外关注，石天青用一年时间窥视或者叫监视她，杜凡也用一年时间冒充她的哥哥，吕超临死前去打探的应该也是她，如果施小琳是个性交易砝码，她牵扯的人肯定不简单，杀石天青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而且施小琳从家乡出来失踪应该与她的亲哥哥脱不了干系，我们现在是不是集中力量寻找施小琳和施小强。”
“小王！”皮克冲坐在角落的实习警察王鹏抬抬下巴。
小王急得直抹汗，“我一直和深川警方联系，他们专门派格勇格探长负责施小琳父母的调查，可惜，现在也是没什么收获，周围邻居都知道他们有一对儿女，但都没见过；他们的通话记录也都没有可疑号码出现。”
“我怀疑这个施小强凶多吉少。”老赵说，“但施小琳我们不能放松，从她逃出医院的那套手法可以看出，这人智商不低，若真跑了倒还好，就怕她起了报复之心。”
“你们发现没有，这个闭环里现在只剩下失踪的施小琳和高洁，或者说高洁是唯一真正存在的人。”有人惊呼，“她是不是也要被灭口。”
“其实这里面还有两个圈。”赫枫从置物盒里取出一张纸，“石天青（施小琳）身上的内衣都来自麒麟科技，麒麟科技的老板是吕超的主顾---吕超又和石天青是同门（他又特别关注施小琳）；石天青的义父曾求助（肖元雄或者岳云松，这只是假设，有可能是别的高官）---高洁---吕超---石天青；你说这个杀手背后的人是谁？”
“如果吕超没杀石天青，他肯定知道点石天青的秘密，石天青的秘密会不会和施小琳有关，那人怕的是施小琳的秘密曝光吧。”皮克说。
“也就是说这人是施小琳囚禁并实施性贿赂的主谋。”赫枫的笔不停地在几个名字上点，很快笔透纸背，戳出个大洞。
“会不会是高洁，你也说过她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肯定有自己的办法，这办法是不是施小琳，杜凡也没有背景，他也能稳稳地坐在机关，他的办法是不是帮着高洁，施小琳失踪后，杜凡就是个定时炸弹，不死他还能是谁？”
“施小琳刚从老家出来就诊断为狂躁症，施小强顺利拿到监护人的资格，显然这是为后面把施小琳禁锢在精神病院在做准备；高洁在海都市政府施施手段还可以，她的手能伸那么远？我总觉得她背后之人应该是更有能量的人。”
赫枫看着被笼罩在夜幕中的海天一色，平静舒适，不过两天，吕超的死亡带给大家的惊惧已经散去，更别提已经离开十多天的石天青。
“难道是肖元雄之流？可他们要去贿赂谁？”
“政坛的人仰望的永远是高山。”
“你对肖元雄有几成把握？”皮克喜欢和赫枫坐在车里聊案子，很多事已经不适合拿到会议室去讨论。
“一是石天青的义父去找过他，二是他和高洁都是万柳系，能够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没有；但是李原和肖元雄没有见过面，人证时间都无法攻破，所以只有三成吧。”赫枫沉默片刻，“老赵的话有道理，就怕施小琳实施报复。”
“我让高局把寻找施小琳的事给了崔老虎，他找人最有一套。”
“让张斌接着和石天青吕超的师兄妹接触，石天青捡的那些药可以作为突破口，玛伐凯泰胶囊是特效药，还有两盒治疗关节炎的日本药，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中一定有严重的心肌病和关节炎。”
两人沉默着，皮克先打破沉寂，“这么大个盘子，我们唯一看到的就是施小琳的性贿赂，石天青有可能发现施小琳的事被杀，吕超也可能是通过石天青发现了施小琳的事也被杀，杜凡同样是因为施小琳被灭口，可是石天青施小琳和麒麟是什么关系？不可能是恰好有人给了她们两条相同的裤衩吧。”
“你忘了还有甘露，吕超和甘露关系匪浅，石天青案发当晚他们的行为都很诡异，江逸和陆希的古怪也与当晚的事有牵连，我总觉得还有大事要发生。”
他们嘴里的大事就是死人。
“那是甘露的车吧？”皮克摇下车窗，指着从辅路过来，却又左转从桥洞钻到另一侧的沃尔沃。
“走，去看看。”
赫枫开着车跟着甘露一起冲下双子座的地下车库。
甘露跳下车急忙走到副驾驶把田悦扶出来，田悦推开她，“你快回家。”
“我送你上去。”甘露又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我想一个人静静。”田悦声音恹恹，勉强笑了两声，“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其实我主要是羞愧，给我点时间。”
甘露放下心，“说得对，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再联系。”
“真是姐妹情深。”赫枫探出一条腿，侧眸看着注视着田悦走进电梯的甘露。
甘露回过头，手指倏地攥紧，脸色愈发淡下来，“找我什么事？如果你是以警察的身份找我问话，最好长话短说。”
赫枫看着甘露骨节青白的手指，“你想多了，我就是想请教请教。”
甘露垂下眼帘。
“你可能不知道，吕超利用和麒麟公司董事长的关系介绍了十来位师兄妹进入麒麟。”
“这也很正常，麒麟的业务没什么技术含量，对他们倒也合适。”甘露迟疑片刻，“吕超也算有情有义。”
“这些人都在重新安置人员之列，截至目前，有六人已经正式辞职。”
甘露眯了下眼睛，“也就是说他们都仅仅是挂靠，没有正式安排工作。”
“也不能这么说，开始她们有工作，但工作量很少，工资很低，最后她们主动提出不安排工作……也就是你说的挂靠。”
“那她们为什么要辞职？挂靠本身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保险能够接续下去。”
“这就是我想请教的？”赫枫松了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你等一下。”甘露掏出手机，不一会儿，她接着说，“截至目前麒麟辞职的员工共计十三人， 其中六人属于年富力强，他们都找到下家有了新工作，有一名跟着儿女要离开滨州，剩下的六人或许就是吕超的师姐妹们。她们为什么辞职？”
“理由……依我看很牵强，所以才来请教你？”赫枫看看麒麟人事给他的名单，人名后标注着辞职理由，除一人去异地投奔亲戚外，其他人的理由都很感性。
他递给甘露。
甘露没接，只瞄了一眼，抿出一丝讥笑，“的确很牵强，人穷志短，社会底层的人很难产生这种饱满的情绪，有便宜不占才奇怪呢。”
“你要是当警察肯定也是一名好警察。”赫枫格外真诚地说。
“我讲过，做项目，人在里面占主要因素。”甘露自嘲地笑道，“不研究透人，项目很难成功。”
“依你看她们辞职的理由是什么？”
甘露想了一下，“麒麟收购的两个厂均是接近破产的公司，设备陈旧，技术落后，都处于被淘汰的边缘，虽然麒麟承诺会再投资，要么这只是一句空头支票，要么他们会改变投资方向，而且不太可能再投人员密集技术含量偏低的项目，上市公司的每一笔投资都在证监会和投资者的监控之下，他们不敢。你说这些人还有用武之地吗？”
“你是说这些人迟早还是被辞退的下场，可被辞职不是应该有补偿金吗，她们为什么不等等。”
甘露难得露出轻快的表情，“虽然政府要求辞退员工时要给予补偿，但挂靠本身就是钻政策的空子，辞退时企业很可能要求员工补齐代缴的保险，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赫枫恍然大悟，眼里露出一抹奇异的光，“这种事不会是秘密吧？”
“不是秘密，但也不会是他们那个层次的人可以知道的，她们齐刷刷地办了辞职，或许有人曾经提醒过她们。”
“既然提醒，为什么又落下几个，麒麟目前还有五位吕超介绍进去的师兄妹，三男两女，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落下他们不提醒？”赫枫问得很急。
甘露耸耸肩，“这应该是你的工作吧，也许他们不愿意，便宜能占一天是一天，再者，大多数人都更愿意相信他们会是那个幸运的人。”
赫枫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