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虚空内,破碎的祭坛碎片缓缓漂浮,如同坟墓的碑石。那座新生的空冥石晶山静静悬浮,流淌着温润而稳定的银色光辉,仿佛一位沉眠的巨人,其内部蕴含的秩序空间之力,让这片原本混乱的区域变得异常稳固,却也弥漫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威严。
三方势力,在这片被强行“净化”后的空间中,形成了短暂而诡异的平衡。
赤蛟真人脚踏烈焰,悬浮于赤蛟战船之上,目光在林风所在的“破浪号”残骸与那座新生晶山之间来回扫视,惊疑不定。他渴望得到这座价值无可估量的晶山,更想将屡次冒犯商会、手段诡异莫测的林风挫骨扬灰。但方才晶山爆发出的、轻易平息空间乱流和归墟祭坛的力量,让他这位元婴修士也感到心悸。他摸不清林风与这晶山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敢贸然动手。
暗潮元婴修士黑袍破损,气息比之前萎靡了不少,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祭坛被毁,任务失败,回去必将受到严惩。他对林风的恨意达到了顶点,但同样,他也对那新生晶山充满了忌惮。那纯粹的秩序空间之力,天生克制他的归墟法力。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评估晶山异变对暗潮整体计划的影响,必须将情报送回去。
而林风,在石猛的搀扶下,艰难地从“破浪号”残骸中走出。他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平静地迎向两位元婴修士的注视。他手中,看似随意地把玩着那枚黑色令牌,实则暗中以微不可查的秩序道韵,尝试与身后那座新生晶山建立更清晰的连接。
“小辈!”赤蛟真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的怒火,“你究竟使了何种妖法,控制了这晶山?速速解除,并将空冥石矿脉交出,本座或可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暗潮元婴修士也阴恻恻地开口:“窃取我主之力,毁我圣坛,此罪,当受永世噬魂之苦。交出你身上的秩序火种和操控晶山之法,本座可让你死得轻松些。”
两位元婴修士,虽目的不同,但此刻都将矛头对准了看似最弱的林风。
林风闻言,却是轻笑一声,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二位前辈,莫非以为,此刻还是你们说了算的时候?”
他抬手指向身后那座流淌着银辉的晶山:“此山,经秩序洗礼,已非无主之物,更非归墟之巢。它现在,姓‘林’。”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狂妄!”赤蛟真人大怒,周身烈焰暴涨。
“不知死活!”暗潮元婴修士周身黑气翻涌。
两人几乎要同时出手。
然而,林风只是心念微微一动。
嗡——!
他身后的庞大晶山,仿佛回应一般,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空间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并非针对某个人,而是笼罩了整个核心虚空!
在这股威压之下,赤蛟真人周身的烈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光芒黯淡了几分。暗潮元婴修士翻涌的黑气也如同陷入泥沼,运转滞涩。两人脸色同时一变,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空间排斥、压制,一身元婴修为,在此地竟有种施展不开的憋闷感!
这并非林风自身的力量,而是他初步引动的、晶山自身蕴含的秩序空间场域!在这片被“格式化”后的虚空,晶山就是绝对的核心,而林风,凭借着那枚“秩序之种”,暂时成为了这片场域的……“管理员”!
“现在,”林风看着脸色难看的两位元婴,缓缓道,“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
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和残存的实力,根本无法真正与两位元婴修士抗衡,更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对晶山场域的引动。这只是一个空城计,一个借助晶山余威争取时间和主动权的策略。
“条件?你也配?”赤蛟真人咬牙切齿,但看着那座散发着令他心悸波动的晶山,终究没敢立刻动手。
“配不配,前辈可以试试。”林风语气依旧平静,“不过,在下可以明确告知二位。若二位执意要动手,在下或许难逃一死,但在死前,引爆这座晶山核心的空间之力,拉上此地所有人,包括这座矿脉……同归于尽,还是能做到的。”
他这话半真半假。引爆晶山他未必能做到,但借助秩序火种引动晶山力量制造一场更大的空间风暴,让所有人不好过,却并非不可能。
此话一出,不仅是赤蛟真人和暗潮元婴,连远处勉强支撑的葛长老等商会修士,都脸色发白。一座如此庞大的极品空冥石晶山被引爆……那威力,元婴修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你待如何?”暗潮元婴修士声音嘶哑,率先松口。他任务失败,若再连命都丢在这里,或者导致晶山被毁,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林风心中稍定,知道赌对了。他看向赤蛟真人:“七星岛商会,退出幽灵礁,并解除对‘兴业互助会’及其相关人员的所有封锁与打压。作为交换,这座矿脉外围区域(他指了指那些漂浮的普通空冥石矿石),商会可以按市价七折,进行限量采购。并且,我承诺,三年内,‘兴业’的产品,不会主动冲击商会的高端市场。”
这是分化与拉拢。给予商会一定的现实利益,避免其狗急跳墙。同时划定界限,暂时不触及商会核心利益,换取发展空间。
赤蛟真人脸色变幻,显然在权衡。彻底放弃矿脉他不甘心,但林风给出的条件,至少保住了商会的部分利益和面子,尤其是那个“不冲击高端市场”的承诺,意义重大。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没有把握在晶山威胁下拿下林风。
“……空冥石采购量,需由我商会定!”他最终冷哼一声,算是变相同意。
林风点头,然后看向暗潮元婴修士:“至于暗潮……带着你们的人,立刻离开西海外环海域。并传话回去,秩序已在此地生根,归墟的手,伸得太长了。”
他对暗潮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这是根本立场的对立。
暗潮元婴修士死死盯着林风,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知道,事已不可为。必须立刻将“秩序火种持有者已初步掌控空冥石矿脉并能引动秩序空间之力”的情报带回去,这比一时的意气之争重要得多。
协议,在绝对的力量(哪怕是借来的)威慑下,以一种极其脆弱的方式达成了。
暗潮元婴修士毫不拖泥带水,深深看了林风一眼,仿佛要将他刻入灵魂,随后袖袍一卷,带着残余的几名暗潮修士,化作数道黑光,朝着虚空入口处遁去,很快消失不见。
赤蛟真人也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杀意与不甘,对葛长老等人喝道:“我们走!采集部分外围矿石!” 他必须尽快回去,将此地剧变和与林风的“协议”告知商会高层,重新评估这伙神秘势力的威胁与价值。
商会众人开始忙碌地收集那些散落的空冥石,然后簇拥着赤蛟战船,也迅速离开了这片让他们心情复杂的核心虚空。
转眼间,喧嚣散尽,只剩下满目疮痍,以及那座沉默的银色晶山,和它前方,如同蝼蚁般渺小却站得笔直的林风,以及他身后残破的“破浪号”和伤痕累累的同伴。
直到确认两方人马都真正离开,林风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下来,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石猛连忙上前扶住他。
“老板!”
“我没事……快,清理战场,收集所有有价值的物品,尤其是祭坛碎片和晶山散落的碎块……然后,立刻撤离!”林风强撑着下令,声音虚弱但急切。空城计唱不了多久,无论是暗潮还是商会,一旦反应过来,或者找到克制晶山场域的方法,必定会卷土重来。
众人深知情况危急,强忍着伤痛,立刻行动起来。
片刻之后,带着收集到的部分祭坛碎片、晶山碎块以及船上还能使用的核心设备和物资,林风等人放弃了严重损毁的“破浪号”,乘坐仅存的几艘救生梭舟,沿着一条秩序火种隐约指引的、相对安全的路径,艰难地驶出了幽灵礁区域。
数月后。
乱星岛西北方向,一处更加偏僻、但环境相对稳定、拥有天然深水港和隐蔽灵脉的岛屿,被林风团队命名为“兴业岛”,成为了他们新的根据地。
依靠着从幽灵礁带出的部分空冥石资源、林风逐渐恢复的修为以及对秩序之道的更深理解,“兴业互助会”在此地真正扎下了根。
简化版符箓、丹药、法器的生产线被重新建立并扩大,品质和种类不断提升。“会员制”被进一步完善,形成了涵盖生产、流通、互助、情报乃至初级教育的初步体系。林风将现代管理方法与修真文明结合,在岛上推行贡献点制度、标准化流程和基础保障,虽然范围不大,却秩序井然,生机勃勃。
越来越多的底层散修和中小船队,被“兴业”物美价廉的产品和相对公平的环境所吸引,冒着得罪七星岛商会的风险,前来交易或寻求加入。兴业岛,如同在混乱西海中点亮的一盏秩序明灯,开始吸引着渴望改变的人们。
七星岛商会遵守了那份脆弱的协议,暂时没有对兴业岛直接动手,但暗中的打压和监视从未停止。而暗潮,则如同隐藏在深海下的巨兽,彻底失去了踪迹,但林风知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这一日,林风站在兴业岛最高的观测台上,俯瞰着下方初具规模的港口和错落有致的建筑。岛上,一座小型的“星辰净化塔”正在建设中,淡淡的秩序辉光开始驱散岛周围海域残留的混乱气息。
他手中摩挲着那块依旧指向西海极深处的黑色令牌,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海域。
星衍仙府,归墟之谜,还有那海图终点标记的黑色漩涡……前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但此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也不再是仓皇潜入乱星岛的过客。他有了根据地,有了追随者,更重要的,他验证了“秩序”在此方世界的可行性。
“老板,苏晓师姐那边传来消息,皇城局势基本稳定,净化网络运行良好,但监正大人推算,潜龙渊的封印……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石猛来到他身后,低声汇报。
林风点了点头,目光愈发深邃。
中州,西海……两个看似遥远的舞台,却因归墟的威胁而紧密相连。
他摊开手掌,一缕微弱的、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秩序星火在他掌心跳跃。
星火虽微,可燎原野。
秩序之种,已然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