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的空气还残留着前一刻的凝滞。李文站在桌案前,指尖轻点一份刚送来的地脉图,眉头未松。云姬在科学院发现封印壁能量上升的消息,已经通过传讯灵蝶送达他手中。那不是自然波动,而是某种外力持续作用的结果。
他正欲召呼衍铁前来复命,门外脚步声传来,沉稳而缓慢。李守诚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衣袖微动,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眼神里带着久经世事的清明。
“你召我来,是为了北境的事?”老族长直接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地。
李文点头,将灵蝶递过去:“昨夜南屯农灵中断,今日封印壁又现异动。内乱初平,外患已至。我本想再稳一月,但现在……等不得了。”
李守诚接过灵蝶,仔细看了片刻,缓缓道:“小国串联,背后必有人推手。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打,是稳。”
“怎么稳?”
“两条路。”李守诚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玉门关与敦煌要塞,“第一,固防。调植物精灵入粮道巡护,让每一车运粮队都有灵体随行。敌人若敢劫掠,便是毁田之罪,举国共讨。第二,出使。派可靠之人带种子、带水利图、带农灵契约去鄯善、焉耆、龟兹。告诉他们——跟我们合作,荒地也能变良田;若要联手压价、趁火打劫,那就别怪我们断水断种。”
李文听着,目光渐渐沉定。这不像是一时之策,倒像是酝酿已久的布局。
“您早有打算?”
李守诚摇头:“不是我有打算,是你这几年做的事,给了我底气。当初我反对西迁,怕的是背祖离土。可现在我看明白了,真正的根,不在坟前香火,而在百姓碗里的饭、田里的苗。你能把死地变活土,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所以这一回,我不劝你忍,也不劝你打。我要你让人知道,运朝不是靠蛮力撑起来的,而是靠能让所有人吃饱饭的本事站住脚的。”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动。一名侍从捧着三份文书进来,交到李文手上。是边境三处哨所的最新回报:乌孙商队绕道龟兹旧道,携带不明金属器物;焉耆使者迟迟未递交国书;而最北端的沙泉驿站,昨夜一度失去联络半个时辰。
李文翻看完,抬眼看向李守诚:“看来,他们已经开始试探了。”
“那就让他们看清楚。”老族长语气平静,“三级戒备立刻启动。呼衍铁统驼峰骑兵轮巡,但不出境。同时,选三个李家子弟组成使团,以‘共耕使’名义出发。不带兵,只带种子和土晶。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一粒种,万斤粮’。”
李文略一思索,便应下:“人选我来定。但使团路线需由云姬测算,避开可能的空间干扰区。”
正说着,云姬从廊外走来。她没敲门,也没停步,径直走入厅中,手里拿着一块新刻的水晶阵盘。
“北境空间裂隙频闪加剧。”她将阵盘点亮,一道微光投影浮现,显示出三条交错的波动线,“这不是偶然。有人在用低维手段窥探我们的防御节点,尤其是粮道与水源交汇处。”
李守诚看了一眼,皱眉:“他们是想摸清我们的弱点?”
“不止。”云姬指向其中一处峰值,“这里,三天内出现了四次定向共振。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在尝试建立临时通道,可能是为了输送某种禁制或毒源。”
厅内一时沉默。
李文缓缓开口:“所以内外联动的可能性很大。内部有人碰封印壁,外部有人试通道,目的只有一个——破坏农灵系统。”
“那就不能只靠外交和防御。”云姬抬起头,“我建议,在边境设立三座‘灵镜哨站’。以土晶为核心,嵌入空间感知阵列,二十四时辰监控异常波动。一旦发现通道开启迹象,立即触发预警。”
“技术上可行?”
“我已经拟好图纸。”她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绢,“材料都可在本地采集,组装不超过五日。”
李文看向李守诚:“人力呢?谁来值守?”
老族长沉吟片刻,道:“每站配一名李家族人。不必是高手,但必须忠诚、识字、懂基础阵理。这是个机会——让年轻子弟真正参与到运朝的核心运转中来,而不是只盯着军权官位。”
李文点头:“就按您说的办。人选由您和云姬共同核定,优先考虑昨日主动报名值岗的那几位。”
云姬收起图纸,转身准备离去,却被李守诚叫住。
“等等。”老族长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符,递给她,“这是我当年在郡府任职时领的信物,虽已作废,但上面刻着西域九驿的原始坐标。你拿去比对一下,看有没有被篡改过的痕迹。有些路,走得太顺,反而容易出问题。”
云姬接过铜符,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磨损的纹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厅内只剩两人。
李文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忙碌的市集。一辆辆满载粮食的牛车正驶向城门,车身上贴着淡绿色的符纸——那是植物精灵栖居的标志。百姓见了,都会自觉让路。
“叔祖。”他忽然开口,“您不怕这些举动会激怒对方吗?加强防御,派出使团,建哨站……这已经是在亮底牌了。”
李守诚拄着拐杖走近,站到他身旁。
“怕?当然怕。”老人笑了笑,“但我更怕一件事——等到别人打上门来,才发现我们只会种地,不会应对外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你建运朝,靠的不是刀剑,而是让所有人活得下去的道理。可道理再硬,也得有人守住。现在,就是该让天下知道,这块地,不是谁想踩就能踩的。”
话音刚落,门外急促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名传令兵冲入,单膝跪地:“报告!北线沙泉驿站恢复联络,但送来一段残讯——有黑影在夜间靠近第三粮道,被作物精灵驱逐,现场留下一块烧焦的布片,上面绣着扭曲的鹰纹。”
李文眼神一冷。
李守诚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
“果然来了。”他说,“巫神教的标记,从来就没真正消失过。”
李文接过布片,指尖划过那焦黑的纹路,转头对传令兵道:“立刻通知呼衍铁,按原计划布防,重点巡查粮道两侧三十里内所有隐蔽洼地。另外——”他停顿一瞬,“让灵镜哨站的第一批材料,今晚就启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