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刚走出城门，风就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抬手挡了挡，目光落在远处那支缓缓前行的车队尾部，车轮碾过沙地，留下两道深痕。
赤奴从了望塔下来，手里提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在李文脚边。
“抓到一个漏网的。”赤奴踢了那人一脚，“穿着罗马皮甲，但刀法是匈奴那边的路子。”
那人抬起头，脸上全是沙灰，眼神却没乱。李文蹲下，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太阳穴上。
蒲公英精灵无声浮现，像一层薄雾贴在俘虏额前。李文闭眼，一缕意识顺着风的记忆滑入——画面断断续续：峡谷深处，大片营帐连成片，旗帜在风里翻卷，双头鹰与莲花交织的图案格外清晰。有人在发号施令，声音听不清，但手势是贵霜军中的传令暗语。
云姬站在三步外，忽然开口：“他脑子里有咒印，强读会炸。”
李文睁开眼，收回手。“那就别强读。”他转向呼衍铁，“带他去静室，别上刑，也别松绑。给他水，但别给吃的。”
“就这么养着？”呼衍铁皱眉。
“他不是来烧粮的。”李文站起身，“他是来毁东西的，结果没毁成，只能放火烧现场。”
“什么东西值得烧？”
“不是烧，是清场。”李文看了眼云姬，“他们要抹掉痕迹，说明这里曾经有过不该存在的东西。”
云姬点头，“我刚才扫过那片焦土，地底下有金属残留，不是罗马弩机那种，频率更老。”
“那就不是现代兵器。”李文转身往回走，“先让他活着。死人说不出话，但快死的人，有时候会忍不住说点什么。”
回到营地，李文没进主帐，而是拐进了角落那间临时搭的审讯屋。俘虏已经被关进铁笼，双手脚踝都扣了铜环。他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李文在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小截甘蔗根，放在桌上。
甘蔗精灵浮出来，通体翠绿，滴下一滴透明液体，落在俘虏脚边的沙地上。那沙子微微颤了下，像是被什么吸住了。
“你体内的咒印靠毒血维持。”李文说，“毒一解，印就松。我不碰你脑子，只给你解毒。你要是还想死，我也不拦。”
俘虏没反应。
李文起身走了。甘蔗精灵留在原地，持续分泌着微量甘霖，渗入地面，顺着俘虏的鞋底往上爬。
半夜，云姬来了。
“动了。”她站在帐外，声音压得很低，“他体内的咒印波动了三次，最后一次几乎要爆，但他忍住了。”
“说明他不想死。”李文披上外袍，“去准备笔墨，等他开口，一个字都别漏。”
天刚亮，俘虏醒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开口：“第七序列失败，坐标未毁。”
说完，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李文站在笼外，手里捏着那滴甘霖残留的结晶，颜色已经从透明转为灰黑。
“他在传递信息。”云姬说，“哪怕昏迷，也在试图完成任务。”
“不是任务。”李文摇头，“是警告。有人在等这个信号，等不到，就会换人来。”
他转身走向粮仓废墟。
呼衍铁已经带人在翻查残骸，几具尸体被拖到一边，焦黑的麻袋堆成小山。风还在刮，但比昨晚小了。
“找。”李文说，“他们要毁的东西，一定没完全毁掉。”
“要不直接杀去罗布泊？”呼衍铁不甘心，“反正知道他们在那儿藏身。”
“他们想让我们打。”李文盯着地面，“我们一动兵，商道就空了。他们等的就是这个。”
他蹲下，手指划过烧焦的木板，突然停住。
下面有金属的冷感。
“挖。”
仙人掌精灵从沙地里钻出，根须像细针一样扎进焦土。三尺深，它们同时停下，发出轻微的鸣响。
一块青铜残片被挖了出来，边缘熔了一半，但正面刻着清晰的纹路：罗马数字“7”，周围环绕着星轨般的刻痕，中间有个齿轮状凹槽。
云姬接过残片，指尖在纹路上滑过。
“这不是装饰。”她说，“是仪器的一部分。三轴定位仪的底座，用来校准空间坐标的。”
“和昆仑墟的信号有关？”李文问。
“频率接近。”云姬闭眼感应，“但它指向的不是昆仑墟，是另一个点——在沙漠深处，重力场异常。”
“能定位吗？”
“残片不完整，但……”她睁开眼，“如果这是第七块，那前面六块应该已经拼合了。”
李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青铜罗盘，打开星图。
光点缓缓旋转，最终在西南方向停住——一片移动沙丘区，百年前曾是月氏地宫的传说地。
“每三十年，流沙会把地宫露出来一次。”李文低声说，“上一次是二十八年前。”
“还有两年。”云姬说。
“不。”李文盯着罗盘，“流沙提前动了。地宫要现。”
当天夜里，李文下令。
“所有精灵回根。”他说，“仙人掌群全部扎进沙层，三尺以下，形成网状根系。”
“你要听地下的动静？”赤奴问。
“不是听。”李文站在营地高处，“是感觉。沙子移动，不是靠风，是靠下面的东西在推。”
子时三刻，第一声鸣响传来。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脚底升上来的。仙人掌精灵的根系同时收缩，发出高频震颤，像是被什么烫到了。
云姬猛地抬头：“地下三里，沙丘在偏移！”
李文快步走到边缘，俯身抓了把沙。沙粒还在流动，但方向不对——不是风吹的弧线，是整体在向东南滑动，像一块地毯被人慢慢掀开。
“不是自然移动。”云姬蹲下，手掌贴地，“有人在下面引动地脉，用的是和齿轮同源的能量。”
“他们在找门。”李文说，“和我们一样。”
“要不要派人下去？”
“不。”李文摇头，“现在下去，等于撞进他们设好的局。”
他转身走向主帐，“让仙人掌精灵保持连接，有任何变化，立刻报。”
帐内，他取出那块青铜残片，放在灯下。
齿轮凹槽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拆开过。他用指尖轻轻摩挲，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划痕的走向，是逆时针的。
而正常拆卸，应该是顺时针。
“不是拆。”他低声道，“是被人从里面顶开的。”
他抬头看向罗盘，星图上的光点微微闪烁，指向西南那片沙丘。
同一时刻，地下三里。
沙层深处，半掩的石门轮廓逐渐清晰。门缝里透出幽蓝微光，照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台上放着六块青铜齿轮，排列成环，正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突然，第七块齿轮的位置轻微震动了一下。
石台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刻字：“钥归位，门自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