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腕还在渗血，那缕菌丝却不再退缩，反而沿着他掌缘缓缓游走，像是在确认某种契约。他没甩开它，只是将另一只手按进泥土，银杏精灵立刻从地底浮出，根须缠上他的手臂，轻微震颤着传递信息。
“可以开始了。”他说。
云姬站在三步外，手里那截通讯藤已经接上了菌丝网络。她没再问什么，手指一抖，空间微粒在空中拉出三道坐标线，青、紫、黑三色光流随即浮现，彼此排斥，剧烈震荡。
“数据不兼容。”她声音平稳，“修真灵气是波动型，机械电能是脉冲式，混沌流则是无序扩散。强行叠加会炸。”
李文点头，抬起受伤的左手，指尖划过掌心旧伤，血珠滴落在面前的菌丝团上。光点瞬间扩散，整片网络像是被激活，频率开始同步。
“用西王母宫的转化频率作中继。”他说，“它们能把混沌转成灵气，说明有标准化接口。我们反向提取这个频率，当翻译器。”
云姬眼神一凝，手指快速调整坐标轴角度。菌丝网络开始发出低频嗡鸣，三股能量流在空中交错，逐渐被一层淡金色光膜包裹。那光膜来自李文的星纹，顺着血脉渗出，与菌丝融合后形成稳定通道。
青色灵气不再乱窜，紫色电弧被规整成网格，黑色混沌则被压缩成细线，嵌入底层。三股力量终于并行不悖，像被无形之手编织成一张动态星图。
“第一层嵌套完成。”云姬低声说。
李文没松劲，反而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神树根系上。铁树幼苗猛然一震，枝干泛起金属光泽，黑鳞藤从地底钻出，主动缠上神树主干，形成环状导流带。
“接下来是放大。”他说，“让整个西域都能看到。”
赤奴和呼衍铁已经带人清空了神树周围区域。银杏精灵在树基部编织出六道防护环，每一道都刻着“万物生长”神术的简化符文。李文走过去，掌心贴上树皮，血顺着纹路渗入。
神树剧烈晃动，根系深处传来闷响。地脉温度开始上升，混沌残流从裂缝溢出，迅速被黑鳞藤吞噬。但仍有部分渗入导流带，导致光路扭曲。
“温度失控。”呼衍铁低喝，“再这样下去，神树会自焚。”
“不是温度问题。”李文闭眼，“是排斥反应。神树记得混沌的气味，它在抵抗。”
他抽出腰间木剑，在手臂上划出新口子，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滴在根系交汇处。铁树幼苗忽然舒展枝叶，一滴汁液落下，与血混合后渗入地底。
嗡——
整棵神树亮了起来。
青金色光幕从根部升起，瞬间冲上数十丈高空，像一道穹顶罩住整个基地。光幕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光点，层层叠叠，不断刷新。
云姬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实时影像？”
光幕上，西域千城轮廓清晰可见，每一座城池都标有能量读数。修真界的灵气潮汐、机械文明的能源脉冲、地下混沌流的走向，全都被纳入同一张图。更远处，星点连成线，勾勒出尚未激活的星门坐标。
“三分之一补全了。”李文睁开眼，声音很轻，“还不够稳定，但能用了。”
赤奴盯着光幕边缘一处红点，那是玉门关外的巡逻路线。他忽然发现，自己昨天派出的斥候小队，此刻正沿着某条隐蔽山道返回，位置与星图完全吻合。
“这玩意……能看活人？”他问。
“不是看人。”李文说，“是看能量流动。你们的铠甲、坐骑、武器，都会留下痕迹。只要在范围内，就能追踪。”
呼衍铁盯着另一处黑斑——那是他们刚清理过的机械残骸区。星图显示，地下仍有微弱电脉跳动，显然是敌方留下的潜伏装置。
“这东西要是早点出来……”他没说完，但意思清楚。
李文没接话，而是转向李守诚的方向。老人站在光幕边缘，脸色发白，膝盖一弯，直接跪了下去。
“天帝之能……”他喃喃道，“这不是人力可为。”
李文皱眉，走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起右手，在掌心划了一道。
血滴落，渗入脚边菌丝。
“这是血。”他说，“不是神迹。我每用一次，就要流一次血。星纹不稳定，随时可能崩。你们看到的光幕，是拿命换的。”
李守诚抬头，看着那道新鲜伤口，嘴唇动了动。
“那你为何还要做？”
“因为没人不做。”李文说，“混沌在转化，修真界在扩张，机械文明在渗透。如果我们不掌握眼睛，就只能等别人来决定我们的生死。”
他环视众人，“这星图，不只是为了看。是为了活。”
云姬忽然开口：“控制权怎么分？”
李文点头，抬手一引。星图光幕上浮现出三个子界面。
“云姬，你管坐标校准，所有空间异常由你判定。”他点向青色区域。
“呼衍铁，军事预警归你。任何大规模能量调动，必须第一时间标记。”紫色区块亮起。
“赤奴，边疆监控交给你。游牧部族动向、跨境渗透、隐蔽通道，全归你调度。”黑色区域展开。
三人沉默片刻，赤奴先伸手，按在光幕上。呼衍铁紧随其后。云姬最后一步上前，指尖触碰坐标轴。
光幕微微震颤，随即稳定下来。三股权限被成功分割，但核心枢纽仍在李文体内星纹。
“不是我独揽。”李文说，“是现在只有我能撑住这个枢纽。等你们找到替代方案，随时可以拿走。”
话音刚落，神树顶端的光幕忽然波动。
李文眼神一紧。
“有反应了。”
云姬迅速调出边境数据。两股侦测信号正从东西两侧逼近：东边是修真界的飞符阵列，西边是机械文明的纳米探针群。
“他们察觉了。”呼衍铁冷笑，“想看看我们是不是真的撑得起这玩意。”
“那就让他们看错。”李文说。
他下令植物精灵集体静默，所有藤蔓退回地下，只保留基础防御工事。同时，通过菌丝网络反向释放虚假数据——灵气波动紊乱、电能输出不稳、混沌反噬加剧。
光幕表面开始闪烁，像是系统即将崩溃。
“模拟故障。”云姬配合操作，“让他们以为我们勉强启动，撑不了多久。”
“够了。”李文盯着边境线，“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现在最怕的不是我们强，而是我们不稳定。不稳定意味着不可控，不可控就没人敢赌。”
赤奴低笑一声：“所以咱们装病？”
“不是装。”李文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是真的快撑不住了。再这么来两次，我得躺半个月。”
呼衍铁看了他一眼，“下次别用血了。有别的法子吗？”
“有。”李文说，“但我还没试。”
他没说是什么。其他人也没问。
光幕渐渐恢复平稳，但已降低亮度，能量读数全部下调三成。外来的侦测信号在边界徘徊一阵，最终撤回。
李守诚一直跪着，直到此刻才缓缓起身。他走到李文面前，盯着那双沾血的手。
“你不再是李氏子弟了。”他说，“你是……规则本身。”
李文摇头，“我不是规则。我只是第一个发现规则漏洞的人。”
他抬头看向神树顶端的光幕，西域千城在星图上静静流转。某处边境，一队巡逻兵正沿着山脊移动，他们的热能轨迹被清晰标记。
忽然，星图边缘闪过一道异常信号。
极微弱。
像是某种生物在地下穿行，速度极快，轨迹不规则。
李文眯眼。
那不是修真者，也不是机械单位。
更不像混沌。
它像是……在躲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