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上空,死亡的交响乐奏响了最终章。由四架“蚊”式战斗轰炸机和两架体型庞大、如同空中堡垒般的“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组成的混合编队,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出现在东南天际。
阳光在它们的机翼和玻璃舱盖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如同死神睁开了眼睛。
阵地上,幸存的守军早已按照林凡的命令,放弃了所有表面工事,如同地鼠般蜷缩在最深层的坑道和反斜面掩体里。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寂静,只有远处敌机引擎沉闷的轰鸣和伤员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主峰侧后方的鹰嘴崖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林凡亲自带着王雷和最后一批敢死队员,以及兵工厂所有还能动弹的工匠,正进行着一场疯狂而悲壮的作业。
他们将仅存的两门被炸歪了炮架、几乎报废的81毫米迫击炮和最后十几发炮弹,以及所有能找到的炸药包、汽油桶,拼命拖上陡峭的崖顶。
“快!把炮口给我抬到最大仰角!对准天空!”
林凡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他亲自上手,和士兵们一起用撬棍和肩膀,将沉重而残破的炮身死死抵在岩石上,炮口近乎垂直地指向苍穹。
“支队长!炮弹装填完毕!
但…但这炮膛有裂痕,随时可能炸膛!”一名炮手颤抖着报告,脸上满是油污和恐惧。
“炸膛也得打!”
林凡眼中布满血丝,吼道,“王雷!炸药包和汽油桶,堆在崖边!听我命令,一起点燃!”
“明白!”王雷赤膊着上身,肌肉虬结,带着士兵将最后的爆炸物堆成一座小山。
这是送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毫无遮蔽的崖顶,暴露在敌机视野下,进行这种自杀式的攻击,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没有人退缩。
这是绝境中唯一的、能吸引敌人注意力、为远方那渺茫生机争取时间的办法。
“来了!”观察哨发出凄厉的警告。
空中,敌机编队开始调整阵型。
“蚊”式战机率先俯冲而下,机翼下的火箭弹拖着白烟,精准地射向那些早已空无一人的表面阵地,炸起冲天的火光和尘土,进行着最后的清扫。
而两架“兰开斯特”则在高空盘旋,巨大的弹舱缓缓打开,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山谷。
“就是现在!”林凡看着那两架如同秃鹫般盘旋的重型轰炸机,眼中爆射出决绝的光芒,“点火!开炮!”
嗤啦!王雷将浸满汽油的火把扔向炸药堆!
轰!熊熊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夹杂着炸药包殉爆的巨响,在崖顶形成一道耀眼夺目的火柱!
几乎同时!
嗵!嗵!
两门残破的迫击炮发出了最后的、悲壮的怒吼!炮弹带着不稳定的轨迹,歪歪扭扭地射向高空,在“兰开斯特”下方很远的地方就凌空爆炸,炸出两团微不足道的黑烟!
然而,那冲天的火光和突如其来的炮击,却成功地吸引了所有敌机的注意力!
“发现残余抵抗火力!坐标鹰嘴崖!优先清除!”英军飞行员的通讯清晰地被地面监听站捕捉到。
正准备对坑道区域进行地毯式轰炸的“兰开斯特”立刻改变了目标,巨大的机身微微倾斜,瞄准具锁定了鹰嘴崖上那醒目的火源。而完成清扫的“蚊”式战机也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调转机头,朝着崖顶猛扑过来!
“撤退!全体撤退!进崖后山洞!”林凡嘶吼着,一把拉起还在装填第二发炮弹的炮手,和众人一起连滚带爬地扑向崖壁后方一个狭窄的天然石缝。
下一秒!
咻咻咻——!!!
数枚火箭弹和机枪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鹰嘴崖顶!剧烈的爆炸将岩石炸得粉碎,烈焰吞噬了一切!那两门迫击炮和堆积的物资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轰隆隆隆——!!!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的巨响!两枚“兰开斯特”投下的、每枚重达近一吨的高爆航空炸弹,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地砸在了鹰嘴崖及其周边区域!
整个山崖仿佛都在哀嚎!巨大的冲击波将林凡等人藏身的石缝震得碎石簌簌落下,几乎将他们活埋!
灼热的气浪从洞口呼啸而过,外面已是火光冲天,一片狼藉。
自杀式的诱敌行动,成功了!
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鹰嘴崖几乎被削平,敢死队伤亡不明。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里之外,滇缅边境的勐腊地区。
韩德胜和陈剑带领的精锐接应小队,正经历着另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他们与“老家”派来的、化装成马帮的秘密交通员接上了头,看到了那批梦寐以求的防空武器——四门油布包裹的苏制m1939式37毫米高射炮和六挺德制Flak 38式20毫米高射炮,以及堆积如山的弹药箱。
但喜悦瞬间被巨大的难题冲散:
如何将这些沉重的铁家伙安全快速地运回危在旦夕的黑石峒峒?
“走水路!只有走湄公河支流,用大竹筏顺流而下,是最快的办法!”
“老家”的交通队长,一个面色黝黑、精干沉稳的中年人指着地图上蜿蜒的河流说道。
“但这段河道水急滩险,而且靠近泰老边境,有国民党残军和当地土匪的水卡,非常危险!”
“没时间犹豫了!”
韩德胜看着北方隐约可见的、黑石峒峒方向升起的浓烟,眼睛赤红。
“再危险也得闯!陈剑,你带一半人,负责岸上警戒和拉纤!我带人上筏子,押运火炮!现在就动手扎筏子!”
“等等!”
交通队长拦住他,“硬闯不行!我知道一条隐秘的岔道,可以绕过主要的水卡,但需要当地傣族船公引路,而且…得用这个开路。”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和几块用红布包裹的鸦片膏。
韩德胜瞬间明白了,这是要用金钱和黑货收买沿途的牛鬼蛇神。
“就这么办!需要什么,尽管用!一切责任我担!”韩德胜斩钉截铁。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是一场紧张到极点的忙碌。
在当地向导和“老家”人员的协助下,巨大的竹筏被迅速扎起,沉重的高射炮和弹药箱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上面。
韩德胜亲自带队,荷枪实弹地登上头筏。陈剑则带领其余队员,沿着陡峭的河岸,准备用粗大的藤缆拖拽竹筏前行。
“开拔!”随着韩德胜一声令下,这支特殊的船队,承载着黑石峒峒最后的希望,驶入了湍急而未知的河道。
一路上,险象环生。
激流、暗礁、以及两岸密林中不时闪过的可疑人影,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交通队长和向导用熟练的方言和准备好的“买路钱”,一次次化解了潜在的冲突。
有两次,小股的土匪驾着独木舟试图靠近,都被岸上陈剑带队用精准的射击逼退。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韩德胜站在摇晃的竹筏上,死死盯着前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黑石峒峒。
当黎明再次降临,船队终于有惊无险地驶出了最危险的峡谷段,进入了相对平缓的水域,距离黑石峒峒控制区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水路。
而也就在这时,一名前出侦察的队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汇报:
“参谋长!前面河湾…有情况!好像…有交火的声音!还有…还有咱们黑石峒峒的哨兵在接应!”
韩德胜精神大振!一定是支队长派来接应的人!
“加速前进!准备战斗!”
当船队驶过河湾,眼前的景象让韩德胜热泪盈眶:岸上,一支由高仲元率领的、明显经历了苦战、军服破烂却眼神锐利的接应部队,刚刚击溃了一小股试图封锁河面的缅军巡逻队,正在向他们奋力挥手!
“老韩!你们可算来了!”
高仲元跳上竹筏,紧紧抱住韩德胜,声音哽咽,“支队长…支队长他们快顶不住了!鹰嘴崖…鹰嘴崖没了!”
韩德胜心如刀绞,但看着筏子上那冰冷的炮管,一股豪气又涌上心头:
“别废话!赶紧卸船!用最快的速度,把炮拉回去!天,马上就要变了!”
希望,终于在血与火的煎熬中,艰难地抵达了彼岸。真正的反击,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