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诱惑如同毒蛇,缠绕着林恩的理智。
镜中邪物的低语直接穿透颅骨,精准地刺入他此刻最深的渴望——逃离,生存。
“血与灵…微不足道的代价…换取生路…”
那声音缱绻滑腻,带着洞悉人心的恶毒,“那条小路…就在‘哭泣之石’的阴影下…唯有我知晓…”
前方,官方巡逻车的刺耳警笛声越来越近,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清晰可闻。
“潜沙佬”的越野车引擎疯狂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扬起漫天沙尘,冲突一触即发。
身旁,巴顿呼吸急促,握着砍刀的手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拼死一搏的疯狂,躲藏点根本经不起搜查。
没有时间犹豫了。
勒菲弗尔的警告、缄默者小姐的残片信息、莫里斯的暗示…
所有关于这邪物危险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但活下去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我同意。”
林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冰冷的战栗,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
“明智…的选择…”
镜中邪物发出满足的叹息。
瞬间,一段极其清晰、却又诡异莫名的信息流强行涌入林恩的脑海——
那不是语言或图像,而更像是一种直接的空间坐标和路径感知。
如何从他们藏身的挖掘机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碎石斜坡滑下,绕过一片危险的流沙区,找到一块形状如同哭泣人面的风蚀巨岩,巨岩底部有一条被沙暴掩埋了近半的古老裂隙,穿过它,就能避开主要冲突区域,直接进入哭泣峡谷的一条相对安全的支路。
整个过程需要严格保持安静,并且…经过某处时,需要献上“一滴血”和“一丝灵性”作为“路标”。
“快,跟我来!”
林恩来不及细想,猛地一拍巴顿,指着那条信息流指示的、毫不起眼的碎石斜坡。
巴顿虽然不明所以,但对林恩已然建立起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毫不犹豫地跟上。
两人刚刚滑下斜坡,躲入一片岩石阴影后,平台上就爆发出激烈的冲突声。
能量武器射击的呼啸、越野车强行冲卡的撞击声、男人的怒吼和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官方巡逻车试图拦截,越野车则凭借强大的动力和改装装甲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路,冲下了矿坑另一侧的陡坡,消失在扬起的沙尘中。
巡逻车紧追而去,警笛声迅速远去。
挖掘机驾驶室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和呼喊——
后续赶到的官方人员开始搜查周边区域。
好险,只差几秒。
林恩和巴顿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岩石,一动不敢动。
直到外面的搜查声稍微远去,两人才按照脑中那条诡异的路径指引,小心翼翼地移动。
路径极其难走,需要攀爬近乎垂直的岩壁,绕过散发着微弱辐射热量的流沙坑,有些地方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但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视线和巡逻路线。
巴顿看着林恩的眼神越发惊疑,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块“哭泣之石”——
一块巨大的、饱经风沙侵蚀的砂岩,天然形成的孔洞和沟壑恰好构成了一张扭曲哀嚎的人脸形状,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
按照指引,人面石底部确实有一条几乎被沙土完全掩埋的裂隙。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裂隙的瞬间——
林恩感到手中那盛放银镜的盒子再次变得冰冷。
那股冰冷的意念强迫他停下脚步,转向裂隙旁一块毫不起眼的、半埋在沙土里的黑色石头。
“就是…这里…” “血…与…灵…”
那诱惑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林恩脸色变幻,他知道这绝非简单的“路标”,这更像是一种邪恶的仪式,一旦完成,恐怕就真的与这镜中邪物建立了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但他有选择吗?
后退就是死路。
他咬咬牙,用砍刀划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那块黑色石头上。
鲜血触石的瞬间,竟然如同被吸收般消失不见。
同时,他强迫自己分离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影响自身的灵性,附着其上。
嗡…
黑色石头表面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幽光,随即恢复正常。
一种微弱的、令人不适的连接感,在他和这块石头,或者说和石头背后的某个存在之间建立起来。
“…很好…走吧…”
邪物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沉寂了下去。
林恩压下心中的不安,和巴顿一起迅速清理掉裂隙入口的沙土,钻了进去。
裂隙内部狭窄而黑暗,充满了尘土的气息,但确实是一条天然的通道。
两人艰难地前行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
出口处是一个小小的岩洞,洞口被干枯的荆棘丛遮挡。拨开荆棘,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无比壮丽、却死寂荒凉到令人心悸的巨大峡谷,展现在眼前。
这就是“哭泣峡谷”。
两侧是高达数百米的、色彩斑斓却如同刀削斧劈般的陡峭岩壁,狂风吹过岩壁上的孔洞,发出阵阵如同呜咽哭泣般的怪响, hence the name(因此得名)。
谷底是广阔的、覆盖着沙砾和怪石的河床,一条早已干涸的古老河道蜿蜒其间。
远处,沙尘暴如同黄色的巨墙,正在缓缓移动,遮天蔽日。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和一种…淡淡的硫磺味以及微弱的辐射尘埃感。
这里的环境极端恶劣,但也意味着,他们暂时摆脱了官方的直接追捕。
“我们…真的出来了?”
巴顿看着眼前这宏阔却死寂的景象,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暂时”林恩没有丝毫放松,解密学者的本能让他感知到这美丽景色下隐藏的危险
——流沙、塌方、辐射坑、还有那些在岩壁阴影和怪石丛中隐约活动的、适应了这片死亡之地的小型变异生物散发出的恶异灵性波动。
“顺着干涸的河床往南走,大概是赤铁镇的方向。”
林恩展开那张简陋的地图比对了一下,“但我们必须非常小心,这峡谷本身就是巨大的陷阱。”
两人不敢停留,用厚斗篷包裹住头脸,戴上风镜(从物资里找到的),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干涸的河床向南行进。
峡谷中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的沙砾打得人生疼。那无处不在的、如同哭泣般的风声干扰着听觉,扭曲着方向感。
林恩不得不时刻维持着灵性感知,警惕着脚下的地质变化和周围环境中可能存在的危险。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处散发着微弱绿色荧光的水洼。
——那是高浓度辐射的标志,远远绕开。还看到了一具被啃噬得只剩下骨架的驼兽遗骸,骨架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融化痕迹,显然死于某种强酸或腐蚀性攻击。
巴顿变得更加沉默和警惕,手中的砍刀始终紧握着。
走了大约小半天,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峡谷中更是提前陷入了昏暗,温度开始骤降。
他们必须找一个能躲避风沙和寒冷的地方过夜。
幸运的是,他们在左侧岩壁上发现了一个不大的洞穴。
洞口有焚烧过的痕迹和一些散落的骨头,似乎是某个狩猎队或走私者曾经使用过的临时据点。
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危险生物和陷阱后,两人疲惫不堪地钻了进去。
洞穴不深,但足以遮挡风寒。
巴顿用找到的一些干枯荆棘和动物粪便勉强生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带来了些许温暖和光明,驱散了一些洞穴深处的阴影。
两人就着冷水,啃着硬邦邦的黑面包,补充体力。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风哭声。
“林恩…”
巴顿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些追踪你的…还有你今天带我们走的那条路…根本不像普通人能做到的。”
林恩沉默地拨弄着篝火。他知道,经历了这么多,隐瞒已经没有必要,反而可能影响这个临时同盟的信任。
“我是一个…‘窥秘人’。”
他最终选择了部分坦白,“序列八,解密学者,能看到和理解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和信息。
追踪我的是官方组织,因为我卷入了一些…麻烦的事情。”
“非凡者…”巴顿倒吸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随即又变得复杂,“难怪…我就说…妈的,这世道…”
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最终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和老科尔他们好几次,这条命,算我欠你的。”
林恩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信任需要时间,尤其是在这个诡异的世界。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两人轮流守夜,巴顿先睡。
林恩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守着一小堆篝火,听着洞外的风声,却毫无睡意。
他再次拿出那个冰冷的盒子和滚烫的小金属瓶。
镜中的邪物暂时沉寂了,但那“血灵之契”带来的冰冷连接感却始终存在,如同一个烙印。
勒菲弗尔…你到底想让我用这“钥匙”打开什么样的“门”?
还有那银镜…它到底是什么?为何会被封印?它渴望的“血与灵”最终会导致什么?
一个个谜团缠绕着他。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魔药再次传来熟悉的悸动——
那是消化到一定程度,开始渴望下一阶段晋升的感觉。
序列七的魔药配方信息,如同被钥匙打开的门扉,缓缓在他意识中浮现…
序列七:秘术导师
主材料:…
然而,就在他试图看清具体内容时,那配方信息却骤然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被一层浓厚的、不断蠕动的阴影所笼罩。
同时,手中那面破碎银镜,毫无征兆地再次变得冰冷刺骨。
镜面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疯狂扭动,映照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由无数疯狂知识和禁忌符号构成的、旋转的黑暗旋涡。
那冰冷滑腻的邪物低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和蛊惑,再次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
“渴望…力量吗?”
“渴望…真相吗?”
“序列七…‘秘术导师’…”
“完整的配方…晋升的仪式…”
“我知道…”
“与我…融合…”
“赋予我…更多…‘血’…与…‘灵’…”
“我赐予你…通向…更高…的…阶梯!”
邪物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它竟然能感知到他晋升的渴望,并直接以序列七的完整知识为筹码,提出了更进一步的、更加危险的交易。
融合?
林恩骇然变色,猛地想要将镜子扔掉,但那镜子仿佛再次粘在了他手上。
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那镜中的黑暗旋涡仿佛要将他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篝火的光芒开始扭曲摇曳,洞外的风声变成了无数疯狂的呓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吞噬的瞬间——
他贴身藏着的那个小金属瓶,勒菲弗尔留下的“钥匙”,再次爆发出滚烫的热量和那股坚韧的封印之力,强行冲击着银镜的侵蚀。
两股同源却截然相反的力量再次以他的身体为战场猛烈交锋。
林恩痛苦地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
而这一次,那镜中的邪物似乎更加愤怒和…急切。
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或者说…感应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东西。
它不顾“钥匙”的抵抗,更加疯狂地冲击着林恩的意志,低语中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时间…不多了…”
“祂…要醒了…”
“快…与我…融合!”
“否则…我们…都将…被…吞噬!”
祂?祂是谁?谁要醒了?
林恩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捕捉到了这丝不寻常的信息。
而与此同时,洞外那永不停歇的、如同哭泣般的风声中…
似乎隐隐约约地…
混进了一种别的、更加低沉、更加宏大的…
仿佛来自于峡谷最深处、大地之下的…
某种…规律的…
如同…心脏搏动般的…
沉重…声响。
咚… 咚…… 咚…………
那声音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颤栗的古老和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