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命中注定的相见。
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遮了大半张脸的黑纱,你的思绪还是被神武大将军的眼神瞬间拉回到那晚你隔着数百米距离远眺他在横断峡谷之中以一敌百横扫千军的场景。
他骑马踏上敌军尸首垒起小山上的马蹄声,疾风刮起他身后披风的声音,呼呼在你耳边,犹如一记又一记响亮的鞭子,让你失控得想要做出那晚的狼嚎。
嗷呼——
你在内心深处狼嚎阵阵,龇牙咧嘴,撕咬的唾液流成线。
想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扑倒他,咬碎他,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直到他骨碎肉消为止。
王小妮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头扎到了你的咯吱窝下。
将你们两人隔着几十米距离的对视生生打断,神智也各自回归清醒状态。
神武大将军也在这个时候被另一道通传声夺去了注意力。
“报——
努瓦达大哥!
有急报!”
传令兵背后插着三只令旗,百里加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竹筒密件。
只一眼。
神武大将军便一手夺了去,身子快速背转而去,匆匆打开竹筒密件,飞速展开查阅。
不出三秒,密件折叠入喉吞咽而下,转身回向传令兵。
“回传,我即刻动身前往。”
“得令。”
传令兵双手交叠做拜,起身转而奔跑而去,留下一阵飓风。
参军害怕事出有变,半步上前请示。
“努瓦达大哥。
这……”
视野范围立即转上神武大将军止言的手势。
“你无需多言。
绿林寨局势已定。
有你们在此收尾即可。”
转而挥手唤来小分队五人随行而去。
干脆利落。
“努瓦达大哥……”
参军还想为他的明捧暗讽式告状讨一个好结果。
不曾想神武大将军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不容撼动,只能留在原地暗暗捶足顿胸惋惜。
明为旁观欣赏实则与三十六寨同样被软禁押解在观景台的狗头山寨主夫妇二人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来张望这场没有在预料之中的临时变故。
左右交叠握手对视,暗想揣摩是好是坏。
参军那边却先下定了决心。
自古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既然他们的头儿,他们的神武大将军都不在了,左右副使又真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令神武大将军不满意,绿林寨俘虏和三十六寨群情又是如此的激愤,那为何不干脆将计就计除了左右副使,顶替而上呢?
参军将右手拳头砸在左手掌之上,点头笑出奸邪。
左右副使那边已经由兵卒扶持着歪歪斜斜着走了过来。
嘴里还不耐烦骂骂咧咧。
“是谁大清早搅扰老子的美觉?
都不想活了?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
一路摇头晃脑着随手点兵点将。
“不是我,不是我。”
乔装打扮成狗头山寨民的兵卒们一路挨个摇头否认。
右副使甩手臂上来就骂。
“不是不是。
一个个半点情趣没有!
嘿嘿嘿~
还是美人你有情趣。
美人。
来。
来我这边。”
手臂摇摇晃晃着往左副使怀里去。
稍稍一用力。
竟然从左副使披挂的外衣之下拽出来一位鬓发凌乱的红唇佳人!
“哎呀~
右副使大人~”
佳人原地转圈软扑入怀,声音娇羞可人,葱葱玉指直点在右副使下巴之上。
喜得右副使张口便含了她的玉指,嘻嘻笑得十分下贱。
佳人细软的腰肢上突然蛮横揽上来左副使的大手臂,张口便哈给右副使和佳人满脸的酒气,骂骂咧咧抢夺道。
“你不仗义!
是你说了特意留给我玩儿的!
你现在又跟我抢!”
“嘿你都玩了一整宿了!
给我玩一时半会儿的,不行啊?”
右副使晃起迷离的醉眼劈头盖脸地就骂了回去。
喷出满口唾沫星子。
左副使将手往脸上一抹,眼神一定,直接双手掐过去。
“就凭你也敢跟我抢?
一个农户靠谄媚上来的贱东西!
也配跟我们这些士族平起平坐?”
右副使也是急了,抬手就互掐回去。
“那也是靠我自己上来的!
也不看看你这幅死猪德性!
要不是有家族撑腰,你连份差事都找不到!
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哎呀你竟然敢骂我!
信不信我马上参你一本,让你即刻滚回乡下种田,永生不得入仕?”
左副使气急败坏。
右副使也是恨急了,回道。
“那你来啊!
就你那点破事,我昨晚听得真真的,也记得清清楚楚!
你要是敢参我,我就传到士族耳朵里,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死大家一起死!”
“嘿呀!
我对你掏心掏肺当兄弟,你居然这么狠背叛我!
好啊!
那就同归于尽好了!
来啊!
同归于尽!”
左副使用力掐出去。
右副使也用力掐回来。
“我带你出去玩,你居然要跟我同归于尽!
好啊!
谁怕谁!
来啊!
来啊!”
“来啊!
谁怕谁!”
左副使也是红了眼睛。
两个人当场掐在一起,鞋底剐蹭地面带动二人东倒西歪开去。
兵卒们列在旁边个个不敢插手,只心照不宣又十分默契地闪避开去。
身上的酒气也随风扬得远远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喝醉了酒没醒。
只有参军一人定定站在原地,不声不响着从怀中掏出来一本小册子。
将毛笔往舌尖上那么一点。
便往小册子上记录下。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左右副使醉酒于军中大庭广众之下撒酒疯互殴。
破坏军纪,严重影响军容军貌,当罚军棍三十。
目击者……”
顺便还随口逐字逐句朗读了出来。
惊得左右副使浑身的醉意都醒了一大半地火速分开,火速奔向参军去夺那册子。
“诶?”
参军一手合上册子并敏捷躲开,令左右副使当场落了空,只能尬笑。
左副使说。
“呵呵呵。
高参军。
你刚才在小册子上写些什么呢?
我们方才有些醉酒不清醒,没听清楚,你方不方便让我们再看一看?”
右副使说。
“是啊是啊。
刚才我们两个是在闹着玩呢,没仔细听。呵呵呵。”
左右副使一眼对视互通心意,同时面向参军微微弓身尬笑。
“高参军。
我们刚才都没注意听。
你就让我们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呵呵呵。”
“哦?
你们是想看一眼呢?
还是想趁看一眼的空隙顺便将我的小册子给撕烂了?”
参军毫不客气地揭穿。
“哎呀那哪儿能呢?”
右副使当场否认。
左副使跟着打圆场说。
“我们不过就是好奇高参军这手中的小册子是做什么用的?呵呵呵。”
“哦?
是吗?
这小册子可是我们军中用来监督记录违规乱纪行为的特制小册。
如果我没有记错,像左右副使这样级别也是人手一册。
怎么?
你们是将我们军规铁纪视若无物?
还是沉迷酒色给忘了?”
参军将他阴阳怪气的目光投向左右副使身后跟左右一众兵卒搔首弄姿抛媚眼的佳人。
左右副使心领神会,呵呵笑脸相迎。
“这纪检小册我们也有。
那不是我们向来一团和气,平时也用不上,那久了不就生疏了嘛。
这哪儿像高参军这样随身携带?”
突然伸手又去抓。
参军眼疾手快又躲开。
两人就又笑脸相迎道。
“哪儿能像高参军这样随身携带,还记得满满一页啊。
你说是不是?”
两人又开始互相交换眼神,一副狼狈为奸之象。
“哼。
你们两个贵为二把手。
不给军中树立表率,反而虚与委蛇,行军之中擅离职守,还沉迷酒色。
都日上正午了还在这里醉得不省人事,还当众掐架,破坏我军威严,给将士们造成不良影响。
我不把你们所作所为好好记录下来,怎么让神……
怎么让努瓦达大哥回来以后第一时间知晓,而后按规矩惩办你们,以正风肃纪?”
高参军说得义气凛然。
左右副使却将眼珠子转转,相互对视的眼神之中突然转出了出路,悠悠试探道。
“我们努瓦达大哥是去往何处了?”
“哼!
那自然是临时接到更重要的任务,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去了。”
高参军面露嘲讽。
左右副使却低低着互相对了眼色。
“哦~
原来努瓦达大哥已经离去去完成更重要的任务了呀~”
参军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对立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更加骄傲地昂首出言嘲讽。
“难不成还要等你们两个酒囊饭袋到齐了,交代清楚了,这才离去吗?
我们努瓦达大哥是谁?
那可是第一猛将!
第一谋士!
“嗯对对对。”
左右副使低声迎合。
原本做小伏低的腰板却快速挺直了,左右手自信而张扬地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又将腰带左右紧了紧。
心照不宣着,在参军夸夸其谈之中,同时伸手去帮参军整理领口,整理衣衫。
惊得参军上身微微后仰,眼里流露出警惕。
“你们两个想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啊。
纪检小册在我手上。
里边清清楚楚记载着你们违乱纪律的经过。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人证俱在。
你们休想抵赖。”
“诶~
高主簿怎的突然变得如此慌乱胆小呢?
来来来。
让我们跟你好好捋捋这件事情啊。”
左右副使心照不宣着分开站位,一左一右隔着参军互相揽抱着肩膀,用身体将参军夹紧并控制住,另只手随着话语节奏而在参军衣服上来回整理。
右副使说。
“高参军呀。
我们都知道。
您是因为左副使调来,这才去做的参军。
这营中弟兄多数还是认你,还是听你的话的。
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我与左副使我们两人真这样干过。
哪怕是没干过,你也能找到一众弟兄来作证的不是?”
“嘿你血口喷人!”
参军张口回怼。
左副使那边立即打断说。
“高参军。
我也知道在这人事调动之上你也多多少少受了委屈。
可是这位置它就这么多,这权它也就这么多。
你不要,别人就会上。
你哪怕要了,也保不齐哪些被谁抢了去。
你别说这次是我来替了你的位置。
依高参军您这样的家世背景。
呵呵。
我不来,自然有别人来。
不过凑巧是我罢了。
您又何必揪着不放,逮着努瓦达大哥不在,就故意捏造事实中伤于我和右副使呢?”
“你们两个要对假口供?
你们简直目无王法!
目无军纪!
等努瓦达大哥回来,我第一个时间参你们一本!”
参军揭穿得胡子都要被吹掉了。
右副使那边居然还特别心平气和给参军顺气,手边在参军胸膛上下来回一边温声细语说道。
“高参军别着急嘛。
高参军随身携带这可治罪的纪检册子在身,又知发现一起立即登记在册,想必是对规矩了如指掌了。
那要是我们两个真犯了纪律,您报到努瓦达大哥面前,我们自然无话可说。”
“哼!
你们明明就做了,而且还有弟兄们见证,抵赖不了!”
参军依然义气凛然,坚持立场。
“啊对对对。
高参军您说得对。”
右副使耐心地给高参军顺气,声音又及其温和地提醒起来。
“只是高参军您是不是有条规矩没记住?”
参军当场翻了脸,冷冷嘲讽道。
“我在军中十年,一半纪律还是我定的,我有哪条没记住?
真是开玩笑!”
“呵呵呵。
高参军别心急嘛。”
右副使又温声打哈哈。
气得参军翻白眼过去亲昵。
“你们两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左副使立即和右副使夸奖上来。
“真不愧是参军,十年战场练就雄心傲骨,权力面前依然铁骨铮铮不卑不亢!”
“哼!
那是自然!
你以为我像你们这样,一个靠谄媚,一个靠家族吗?
哼!”
参军一句话就踩了俩,让左右副使面部肌肉都为之一颤,很快又笑脸相迎而来。
右副使连连赞许道。
“高参军您说得对!
您说得太对了!
可见高参军不仅对纪律了如指掌,对我们这些弟兄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
叫人佩服佩服!”
便立即收到参军的哼声回应。
右副使只把嘴角一颤,便步入正题。
“只可惜啊。
高参军你自诩对军中了如指掌,却唯独忘记一条最重要的。
那就是大将不在,全军皆由左右副使全权接管。
高参军。
你现在归我们管辖,你所记录事件真假与否,还容不得你来决定。”
两人腰杆瞬间挺直了。
惊诧得参军左右瞪向二人。
“你,你们,你们串通一气,你们……”
话还没说完。
右副使那边已经发出了接管权的首个命令。
“来呀!
高参军散播谣言,中伤左右副使,拉下去杖十!”
“你,你们……”
参军语无伦次着,左右兵卒已经将他架走。
参军只能转头来骂。
“你们两个沆瀣一气,胡作非为!
等努瓦达大哥回来,我一定重重参你们一本!
哎呀!
哎呀!”
还没骂完呢,屁股上就挨了板子。
而他手中的纪检册子也已经全部被兵卒呈给了左右副使。
左右副使二人轮流看着,将记录他们醉酒互掐的那一页当场撕个粉碎,而后相互对视笑得狼狈为奸。
“嘿嘿嘿~”
“呵呵呵~”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