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靠在柜台边，呼吸还沉得像压着石头。林小满没再看他，手指已经沾了他胎记渗出的血，在黄纸上画出一个人形轮廓。血线顺着手臂往下走，到右手小指时猛地断开，像是被刀削断一般，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暗红。
她盯着那断指的痕迹，没说话，转身从柜台下抽出一块老旧硬盘，插进笔记本。屏幕亮起，AI监控系统自动加载，她输入关键词：“右小指残缺，帽檐压脸，近五年公开活动”。
搜索进度条缓慢推进。周予安在镜子里晃了晃，声音发虚：“你真能靠这个找人？”
“不是靠这个。”她敲下回车，“是靠你胎记里的血。它认得背叛过你的人。”
结果跳出三十七条记录。她一条条筛，直到停在一段发布会视频上。画面里，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抬手扶额，右手小指短了一截，断口处有道旧疤。他低头看稿的瞬间，眉骨的弧度和下巴那颗黑痣，和周予安记忆里的副将完全重合。
林小满截了图，放大手部细节，又调出副将玉扳指的纹路比对。两组刻痕几乎一致，只是现代的那枚戒指内侧多了个企业LoGo。
“查到了。”她合上电脑，“今晚他们公司年会，在城东国际中心。”
“你要去？”周予安声音紧了，“他现在是活人，你靠近他，灵力会暴露。”
“所以我不会带活人去。”她从抽屉里取出一面铜镜，背面刻着引魂符，“你附身进去，镜面倒影不算实体，电子驱邪阵扫不到你。我在外围走一圈，确认是不是他。”
周予安没再反对。他飘进铜镜，身影在镜中模糊了一下，才站稳。林小满把镜子挂在腰带上，套上服务生的制服外套，戴上帽子，出门打车。
城东国际中心灯火通明。年会还没开始，大厅里已经挤满人。林小满混在送餐队伍里，端着托盘往主舞台方向走。周予安在镜中盯着四周，呼吸几乎停了。
大屏幕突然亮起，开始播放cEo致辞的预录视频。男人站上台，西装笔挺，声音沉稳。他抬手调整领带，左手无名指上的黑曜石戒指闪过一道光。
“是他。”周予安在镜中猛地一颤，“眉骨的弧度，下巴的痣……还有那枚戒指，纹路和玉扳指一模一样。”
林小满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她需要更近一点，看能不能感知对方是否保留前世记忆。她绕到舞台侧后方，借着灯光死角，悄悄靠近cEo休息室。
门虚掩着。她贴墙站定，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指尖灵力微动，针尖泛起一层薄光。她将针轻轻抵在门缝，灵力顺着缝隙探入。
下一秒，针尖炸开一团黑雾。
她猛地抽手，银针当场断裂，残片扎进指腹。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窜上来，像是有东西顺着血管往脑子里钻。她咬牙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太阳穴突突跳。
“你怎么样？”周予安在镜中急问。
“没事。”她甩了甩手，指尖残留一丝黑气，正缓缓渗入皮肤，“不是普通怨念……这股能量被提炼过，像是专门收集来的。”
周予安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镜中。胸口的引魂人印记由金转灰，边缘开始龟裂。他抬头，瞳孔失焦，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他在收集……加班的恨，项目的压，升职的怨……每一个被逼到崩溃的下属，每一句不敢说的委屈……都被他吸走了。”
林小满盯着他：“你是说，他在用现代的方式，重演当年调包兵书的事？”
“不只是重演。”周予安喘着气，“他把别人的劫，炼成自己的力。就像当年他换掉布防图，不是为了敌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来。”
林小满眼神一冷。她低头看自己手指，那丝黑气已经爬到第二指节，皮肤下隐隐发青。她迅速从腰带夹层取出一张镇魂符，拍在伤口上。符纸燃起淡蓝火苗，黑气被逼出体外，化作一缕烟消散。
“不能久留。”她说，“他有防备，精神屏障比预想的强。”
周予安还在发抖，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抬起手，指着休息室方向：“他刚才……看了镜子一眼。”
林小满立刻回头。休息室门依旧半开，里面没人。但大屏幕上的致辞视频突然跳帧，cEo的脸在画面里凝固了一瞬，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抓起托盘，转身混进人群。周予安在镜中低声问：“他是不是……知道我们来了？”
“不知道。”林小满脚步没停，“但他知道有人在查他。这种人，永远留一手。”
他们从员工通道离开，回到地下车库。林小满靠在车边喘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叫车。周予安从铜镜里爬出来，脸色惨白。
“印记为什么变灰？”她问。
“消耗太大。”他按着胸口，“那股黑气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我。他感应到了我的存在，故意放出来的。”
“所以他现在知道你回来了。”
“不一定。”周予安摇头，“但他一定会开始清场。那些被他吸过怨气的人，最近会出事。”
林小满沉默片刻，打开手机相册，翻到刚才拍的cEo戒指照片。她放大内侧纹路，用笔圈出几个关键节点，对比周予安胎记的形状。
“你在做什么？”周予安问。
“找连接点。”她说，“你胎记是箭伤位置，他的戒指是副将信物。如果这两者有共鸣，就能反向追踪他收集怨气的路径。”
周予安忽然抬头：“等等……他刚才致辞的时候，说了句‘感谢每一位为公司燃烧自己的人’。”
林小满手指一顿。
“那句话……”周予安声音发紧，“三百年前，他在军帐外对我说的，一模一样。”
林小满迅速调出视频，播放那句台词。她把音量调到最大，灵力顺着耳机线渗入音频文件。几秒后，她猛地拔掉耳机，脸色变了。
“音频里有东西。”她说，“不是声音，是频率。一种低频震动，普通人听不到，但能影响情绪。长期接触的人，会不自觉地产生压抑、焦虑、自我怀疑——正好是怨气的原料。”
周予安喃喃：“他用公司当养殖场……用职位、绩效、晋升当诱饵，让人自己把怨气养大，再一口吞掉。”
林小满把手机收好：“他不只活了下来。他比当年更强了。”
他们上了车，林小满发动引擎。后视镜里，城市灯火飞速倒退。周予安靠在座椅上，闭着眼，手还按着胸口。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先查他最近接触过的人。”她说，“尤其是离职的、抑郁的、自杀未遂的。每一个，都是线索。”
周予安睁开眼：“你打算用他们当诱饵？”
“不是诱饵。”她盯着前方，“是证人。他害过的人，才有资格指认他。”
车驶出地下车库，汇入主路。林小满刚松了口气，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她刚才在年会拍的cEo戒指特写。但画面边缘，多了半截手指——右手小指残缺，断口有疤。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林小满盯着那条短信，没回。她把手机倒扣在腿上，手伸进外套内袋，摸到一张未启用的SIm卡。她抽出，捏在指间，慢慢碾碎。
周予安看着她：“他在警告你。”
“不是警告。”她把碎卡扔出车窗，“是挑衅。他想让我们继续查，查得越深，他吸得越多。”
红灯亮起，车停在路口。林小满低头，发现左手掌心不知何时浮出一道细线，像是血管里有什么在游走。她掀开袖口，那道线正从手腕往小臂爬，颜色越来越深。
她立刻用右手按住，灵力压下去。皮肤下的异物停滞了一瞬，随即继续移动。
周予安伸手想碰，被她躲开。
“别碰。”她说，“这东西有意识，会传染。”
绿灯亮了。她踩下油门，车冲出去。后座的铜镜微微晃动，镜面映出她的侧脸。在那一瞬间，她看见自己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黑影。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一切如常。
周予安没说话。他知道她不会承认自己中招了。
车拐进一条小路，路灯稀疏。林小满突然放慢速度，盯着路边一家便利店。玻璃门内，一个穿制服的女孩正在收银。她低头扫码时，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黑曜石戒指，款式和cEo的一模一样。
林小满把车靠边停下。
“那枚戒指……”周予安刚开口，就被她抬手制止。
她盯着便利店，手已经摸向车门把手。
便利店的灯管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