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口在鲜血与钢铁的碰撞中被艰难地撕开,然后又在外界愈发凶猛的火力下不断收缩。汇合在一起的部队,来不及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刻陷入了更加残酷的交替掩护撤退中。“东方旅”凭借其相对完整的建置和较为充沛的自动火力,承担了最危险的断后任务,死死顶住日军的追击锋芒。
撤退的道路同样充满了死亡。日军的炮弹如同跗骨之蛆,紧咬着撤退队伍的尾巴,机枪子弹泼水般扫过丛林,不断有士兵在转移途中倒下。队伍被拉得很长,气氛压抑而急促。
林晓和李四禄指挥着断后部队,依托着沿途的岩石和树木,逐次抵抗,且战且退。查理则带着几个通讯兵,试图与友军指挥部建立更直接的联系,以便协调撤退路线。
在一次短暂的阻击间隙,李四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硝烟混合物,喘着粗气对林晓说:“旅座,刚才接应的时候我瞅了一眼,这帮兄弟番号有点杂,但看那架势,不像是普通步兵团,倒像是个……指挥机关?”
林晓心中一动。他之前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打开缺口和接应上,并未仔细观察。此刻经李四禄提醒,他也回想起,在混乱的汇合瞬间,他确实瞥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有几个被严密护卫的军官,虽然同样军服破烂,但气质沉稳,眼神中带着绝非普通指挥官所能拥有的凝重与决断;他们携带的通讯设备,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显得比一般部队精良;甚至还有几个文职人员模样的,死死护着一些厚重的皮箱。
就在这时,查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从前面折返回来,压低声音对林晓说:“林!我问清楚了!我们救出来的,不只是被围的部队……那是新编第xx师的师部!还有配属给他们指挥的独立团残部!他们师座和几位主要长官,都在里面!”
仿佛是为了印证查理的话,一名传令兵猫着腰从撤退队伍的前方跑来,向林晓敬了个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长官!我们师座请您过去一趟!”
林晓示意李四禄继续指挥阻击,自己则跟着传令兵,快速向前移动。在一片相对隐蔽的林间洼地,他见到了这支被围部队的核心。
十几名军官围在一起,中间是几位明显是核心的人物。其中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坚毅、即便在如此境地依旧保持着军人仪态的中将,正对着地图与几名部下低声商议。旁边,一位戴着眼镜、神色疲惫却目光锐利的少将,正仔细聆听着通讯兵的汇报。还有一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上校,正对着电话低声吼叫着,协调着前方残部的阻击。
当林晓走近时,那位中将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过林晓年轻却沉稳的面庞,以及他身后那些装备奇特、士气高昂的士兵。他站起身,主动向林晓伸出了手。
“鄙人,新编第xx师师长,孙立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感谢贵部及时来援,救我师部于绝境!不知兄弟是哪部分的?指挥官是……”
“林晓,‘东方旅’旅长。”林晓与他用力一握,言简意赅。他注意到,当他说出“东方旅”三个字时,周围几位军官都露出了些许茫然,显然从未听过这个番号。
孙立人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瞬间便恢复了平静,他点了点头,没有追问林晓的来历,而是直接切入正题:“林旅长,大恩不言谢!眼下情况依然危急,日军第33师团主力正在合拢,我们必须尽快跳出去!贵部战斗力强悍,不知对撤退路线有何高见?”
就在这时,林晓的目光扫过孙立人身边的另外几人。那位戴眼镜的少将……林晓脑中系统数据库似乎被触动,一个名字隐约浮现——廖耀湘!未来将在印缅战场大放异彩的悍将!而那个正在打电话的络腮胡上校,脾气火爆,指挥若定,系统提示音微弱地响起——戴安澜!那位以忠勇着称、未来将血洒疆场的第200师师长!
林晓心中剧震。他原本只是想救出一支被困的友军,却万万没想到,无意中竟然捞起了这么大几条“鱼”!救下一个师部已经意义重大,而眼前这几位,更是未来中国远征军乃至整个抗日战场上的中流砥柱!历史的轨迹,似乎因为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而发生了微妙的偏转。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危局。“孙师长,我们来的路上,侦察到一条小路,可以绕过日军目前主要的封锁线,但需要穿过一片沼泽地,路途艰难。”他指向地图上岩肯之前指出的一条隐秘路径。
“再难走,也比留在这里被鬼子包了饺子强!”那位络腮胡的戴安澜上校放下电话,声音洪亮地插话,他看向林晓的眼神充满了激赏,“林旅长,你的兵打得好!刚才断后那几个弟兄,火力组织得漂亮!”
廖耀湘也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我同意。日军定然判断我们会向西北主力方向靠拢,我们偏走东南,出其不意。”
孙立人当机立断:“好!就按林旅长说的路线撤退!各部交替掩护,师部直属队跟紧‘东方旅’!林旅长,烦请你部继续担任前锋和侧卫!”
“义不容辞!”林晓沉声应道。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部队再次行动起来,方向转向东南,朝着那片未知的沼泽地艰难行进。获救的师部军官们看着林晓和他手下这支神秘而强悍的“东方旅”,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好奇,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林晓知道,救下这些“大人物”,既是莫大的机缘,也意味着更加沉重的责任。他们此刻虽然暂时跳出了仁安羌的钢铁包围圈,但依旧身处日军重兵围堵的险境之中。带着这支目标显赫的师部,他们的撤退之路,必将引来日军更加疯狂的追击。这份意外救下的“大礼”,能否真正安全地送出去?而他自己这支来历不明的“东方旅”,又将在这些未来名将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象,对未来产生何种影响?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前方那片更加迷茫和危险的征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