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一秒在焦灼中过去,每一秒都像将人扔进滚烫的油锅反复煎熬,连空气都绷得发紧。
终于,手术室上方的灯“咔嗒”一声熄灭,温言晨猛地从地上撑起身子——长时间的僵硬让他双腿发麻,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孟怀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恰在此时,医生推门而出。口罩摘下的瞬间,掩饰不住的疲惫里透着一丝欣慰,开口的声音带着术后的沙哑:“手术很成功,产妇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还需要进IcU观察几天,看后续苏醒情况。”
“真的?”
孟宴臣的声音早已嘶哑得不成调,他几乎是扑上去抓住医生的胳膊,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一松手这份希望就会消散,“您再说一遍,我太太……她真的没事了?”
“放心,人已经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
医生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多了几分安抚,“接下来就看她自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孟宴臣的肩膀突然剧烈颤抖,像是憋了一整夜的情绪终于找到突破口。他没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溅起细碎的湿痕。
孟怀瑾红着眼眶拍了拍他的背,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宴臣,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宝宝这孩子舍不得我们,她不舍得你,更不舍得没见过面的孩子。”
付闻樱怀里的婴儿像是听懂了好消息,突然止住哭闹,小嘴巴抿了抿,睡了过去。
孟宴臣猛地抬头,急忙从她怀里接过孩子,脚步踉跄地往IcU方向走,付闻樱跟在后面,轻声呢喃:“宝宝,你听,孩子在跟你打招呼呢?你快点醒来呀!他还没好好看过你……你这样,简直是要了妈妈的命啊!”
付闻樱见孟宴臣要抱孩子,立刻上前从他手里接了过来。看着儿子站都站不稳、眼眶通红的模样,她心里像被揪着般难受。既心疼他的失魂落魄,更怕他力气不支摔了孩子。
她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背,抬头对孟宴臣柔声道:“宴臣,我们一起去IcU那边,孩子,妈妈来抱,你放心。”
孟宴臣听到妈妈说的话,没有回应,只是松开抱孩子的手,失魂落魄的扶着墙,一步一步往IcU挪,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异常坚定。
隔着厚厚的玻璃,他看见病床上的叶子——脸色苍白如纸,身上插着细细的管子,胸口却在轻微起伏,那是活着的证明。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像是在抚摸她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叶子,我在这等你,醒过来好不好?你别吓我,赶快醒来,你这样……我害怕。”
走廊的灯光漫过孟宴臣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影子陪着他。孟怀瑾和付闻樱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只是用安静的陪伴,熨帖着此刻的凝重。
付闻樱怀里的婴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睫毛轻颤着合上,仿佛也知道这场煎熬终于暂告一段落,安心地沉入了浅眠。
时间忽然慢了下来,不再是之前灼人的滚烫,而是化作了无声的流淌。
孟宴臣就那样站在玻璃外,一动不动,像座沉默的雕像。他的目光牢牢锁在里面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身上,眼底翻涌着未说出口的期盼。
他始终相信,只要等下去,她总会睁开眼睛,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笑着对他说:“孟宴臣,不怕,我在。”
孟怀瑾和付闻樱也站在玻璃窗前,目光紧紧锁着病床上的女孩。那是他们从小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后来成了儿媳。
记忆里的画面翻涌:从前一家三口,宝宝到来后变成一家四口,如今添了下一代,本该是圆满的一家五口。
幸福的日子才刚拉开序幕,却突然坠入这样的磨难,谁也没料到,一场生产会凶险至此。
两人静静立着,没说一句话,空气中满是沉甸甸的牵挂。
付闻樱怀里的婴儿咂了咂小嘴,小眉毛轻轻舒展,像是在回应这份紧绷里的暖意,悄悄松了松空气中的弦。
时间仿佛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线,缓慢又温柔地流淌。孟宴臣眼里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下沉静的笃定——他知道,里面的人一定也在努力,就像他正努力忍着,不去打扰她的抗争。
不知过了多久,他对着玻璃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我就在这,等着你醒来。多久都等。”
身后,付闻樱悄悄握住孟怀瑾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懂,这场等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家人的守望。
没人注意到,当初送叶子出手术室的,是庄子恒。他本来不是他值班,听爸爸说患者是国坤集团孟宴臣的太太,才一同过来。
再次见到叶子,他心里五味杂陈,一年多前,自从惊鸿一瞥便乱了他的心,她和李正严分开的那晚之后,他们便刻意规避,再没见过面。
如今再次重逢,她的皮肤依旧白嫩无瑕,可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紧紧闭着,嫣红色的唇也变得煞白。
庄子恒浑身发颤。他见惯了手术台,经历过无数生死,却从未有过此刻的无助。
从小受家学熏陶,他一直以自己的医术为傲,可现在,他却清晰地感到无力——他不知道叶子何时能醒,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她从沉睡里彻底拉回来。
把叶子送进IcU后,庄子恒守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才缓缓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他明白,床上的女孩需要亲人的呼唤,也清楚她和李正严、孟宴臣之间的纠葛。他记得,自从叶子离开李正严后,好友就变了,变得比从前更冷、更沉默,成了彻头彻尾的工作狂。
他想,或许李正严的出现,能给叶子多一分醒来的希望。
庄子恒颓废的站在走廊尽头,白大褂的袖口被攥得发皱。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里,IcU的灯光映着叶子苍白的脸,像一朵被寒霜打蔫的花。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许久,终究还是按了下去。
李正严的消息回得很快,只有两个字:“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