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墨菲斯的话语如同魔咒，在零那被训练得坚如铁石的心防上，凿开了一丝细微的裂缝。真相？自由？这些词汇对他而言，如同水中的倒影，看得见，却从未触及。
组织的命令是绝对的。叛徒必须被清除或带回。这是刻入他骨髓的信条。
但艾米丽的恐惧不似作假，那枚滚烫的数据芯片就在他手中，而眼前这个自称墨菲斯的男人，更是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他口中的“彼岸”、“作品”、“躯壳”，与艾米丽的揭露相互印证，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
零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墨菲斯，但他的眼神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下，似乎有岩浆在暗流涌动。他不能完全相信墨菲斯，这个神秘人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目的不明。但他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毫无疑虑地执行组织的命令。
“合作？”零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绝对的杀意，多了几分审视，“代价是什么？”
墨菲斯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弯得更高了，仿佛早就料到零会这么问。“代价？很简单。第一，你手中那份关于‘摇篮’的数据，我需要一份副本。第二，在你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并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在某些‘必要’的时刻，需要站在我这一边。”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去做违背你底线的事，至少现阶段不会。我们更像是……暂时的盟友，拥有共同敌人的盟友。”
共同的敌人？元老会？组织高层？
零沉默着，大脑在【初级权谋推演】（虽然等级不高，但结合他杀手的直觉已然够用）的辅助下飞速权衡。与墨菲斯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前路未知，风险极大。但若拒绝，他很可能立刻就要面对墨菲斯这个深不可测的敌人，外加随时可能追来的秃鹫和组织清理小队。带着艾米丽和芯片，他几乎寸步难行。
更重要的是，墨菲斯和艾米丽的话，点燃了他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火种——对自身存在的疑问。他真的是一个可以随意被舍弃、甚至被占据的“容器”吗？
“我如何信你？”零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墨菲斯轻笑一声，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黑色鹅卵石般的装置，放在地上，轻轻推到零的面前。“这是一个加密通讯器，单向，只能联系我。里面有我提供给你的第一份‘诚意’——塔兰地下排水系统的详细结构图，以及三个绝对安全的撤离点和对应的身份伪装。足够你摆脱目前的困境。至于更多的信任……需要你自己用眼睛去看，用手中的刀去验证。”
这份“诚意”不可谓不重。塔兰的地下系统错综复杂，如同迷宫，有了详细地图，生存几率大增。而安全屋和身份伪装，更是杀手最需要的东西。
零看了一眼地上的通讯器，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关乎他命运的芯片，最后目光落在身后惊恐未定的艾米丽身上。
他做出了决定。
他没有去捡那个通讯器，而是将高斯手枪缓缓放下，但并未收起，保持着随时可以击发的状态。“地图和安全屋信息，我现在就要。芯片副本，在我确认安全后，可以给你。”
这是一种谨慎的接受，也是一种试探。
墨菲斯似乎很满意零的反应，点了点头：“明智的选择。”他拿出一个微型数据板，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将数据板也推了过去。“信息在里面。祝你好运，零。记住，当你真正想知道‘你是谁’的时候，用那个通讯器找我。”
说完，墨菲斯优雅地转身，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教堂门外的雾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零迅速捡起数据板，快速浏览了一遍。地图详尽得惊人，甚至连一些只有资深“城市老鼠”才知道的隐秘通道都标注了出来。安全屋的位置和伪装身份也无可挑剔。
“走。”零没有浪费时间，拉起艾米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地图上标注的、距离最近的一个地下通道入口。
接下来的两天，零凭借墨菲斯提供的地图和【危险感知】，如同阴影中的游鱼，带着艾米丽在塔兰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中穿梭，巧妙地避开了至少三波秃鹫的搜捕队，甚至疑似还有组织外围人员的探查。
他们抵达了第一个安全屋——一个位于废弃地下水处理厂深处的密室，里面储备了食物、清水、药品和一些基础的武器装备。
暂时安全后，零终于有时间仔细查看那枚芯片的内容。他用安全屋里的设备读取了数据。里面是大量的基因序列分析报告、神经接驳实验记录，以及……一份让他瞳孔骤缩的名单。
“潜在适配体清单”。
他的名字，“零”，赫然在列，评级为“S级（极优）”。而在名单备注里，冷冰冰地写着：“意识承载成功率预估：78.3%。备注：需在下次定期‘维护’时植入定位及抑制芯片，以备‘收割’。”
“维护”……零想起每隔一段时间，组织都会以身体检查、技能升级为名，对他们这些核心成员进行所谓的“维护”。原来，那不仅仅是维护，更是为他们套上枷锁的过程！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沉睡的火山，第一次在零的心底苏醒。他不是武器，不是资产，更不是等待被占据的躯壳！他是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看向蜷缩在角落睡着的艾米丽，眼神复杂。是这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将这份残酷的真相带到了他面前。
就在这时，【危险感知】再次传来刺痛，但这次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体内！一股熟悉的、被药物激发的虚弱感和定位信号隐约传来——是组织！他们启动了植入他体内的追踪和抑制装置！他们知道他就在塔兰，并且准备进行“回收”！
不能再犹豫了！
零拿起墨菲斯留下的那个黑色通讯器，按下了唯一的按钮。
几乎在瞬间，墨菲斯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仿佛一直在等待：“看来，你做出决定了，零。”
“我需要摆脱组织的追踪。”零的声音冰冷，但带着决绝，“并且，我需要关于‘摇篮计划’和元老会的所有情报。”
“很好。”墨菲斯的声音严肃了些，“首先，解决你体内的‘小麻烦’。安全屋左手第二个柜子，第三格，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一种能暂时屏蔽并模拟虚假信号的纳米药剂。注射它，你能争取到至少48小时。”
零立刻找到药剂，毫不犹豫地注入颈侧。那股被锁定的感觉果然迅速减弱、消失。
“至于情报……”墨菲斯继续道，“元老会比你想象的更古老，更庞大。‘血月’只是他们掌控的诸多力量之一。‘摇篮计划’也并非仅仅为了延续生命那么简单……更深层的目的，与一种被称为‘源初之血’的古老遗物有关。具体的，等你来到我面前，我们再详谈。现在，你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清理者’已经进入塔兰了，领队的是……‘影蛇’。”
影蛇！零的目光骤然收缩。那是组织内部传说中的清理专家，专门负责处理叛徒和失控的“资产”，其实力深不可测，据说从未失手。
组织的反击，来了！而且一来就是最致命的毒牙！
零结束通讯，眼神已经彻底化为冰冷的杀意。不再是执行任务的杀戮机器，而是为了生存、为了追寻真相而战的战士。
他看了一眼艾米丽，将她摇醒。
“我们该走了。”零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其中蕴含的东西已经不同，“真正的狩猎，现在才开始。”
他不再是猎物，也不再是盲目的刀。他要反过来，狩猎那些试图掌控他命运的人！
从被迫抉择，到主动缔结血契，零踏上了反抗组织的征途。而“影蛇”的到来，意味着第一场真正考验他觉悟与实力的生死之战，即将在这座遗忘之城上演。背后的阴谋如同深渊，但零已经无所畏惧。他的刀，将为自己而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