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离开后,公寓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林羽的胸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和咖啡的焦香,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绪不宁的气息。他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许久,目光没有焦点地扫过房间里每一处可能留下昨夜痕迹的角落,最终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需要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来填满这突然变得空旷且充满暧昧回响的空间,来阻止自己沉溺于那复杂而危险的情绪漩涡。
几乎是逃也似的,他快步走回客用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地冲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他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眼角带着细微疲惫、眉头不自觉蹙起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
“工作。”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吐出两个字。仿佛这是一句咒语,能暂时封印所有纷乱的私念。
他迅速整理好衣着,将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每一个动作都刻意保持着重压下的镇定。拿起手机和公文包,他几乎是以一种逃离的姿态离开了苏瑶的公寓,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无形的网缠得更紧。
清晨的东京街头,人流已经开始涌动。林羽没有叫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前往不远处的分部办公室。他需要这段路,需要这外面的喧嚣和冷空气,来帮助自己彻底切换回“林董”的模式。
步伐很快,风声掠过耳畔。他强迫自己将思绪完全投入到今天的工作日程上:“琉璃”全息演唱会的技术难点、与NtV合作综艺的谈判底线、下一步针对日本影视oSt市场的渗透计划……一个个商业议题被他从大脑中提取出来,反复咀嚼、推演,试图用极高的思维密度挤占掉所有可能滋生杂念的空间。
来到分部办公室时,他已然恢复了往常那副沉静淡漠、不怒自威的模样。员工们恭敬地向他问好,他微微颔首回应,脚步不停,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通知‘琉璃’项目组,研讨会提前半小时开始。”他对迎上来的助理吩咐道,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是,林董。”
接下来的半天,林羽将自己完全埋入了工作之中。会议室内,他听取技术团队的汇报,提出的问题精准而犀利,直指核心,思维敏锐度丝毫未因昨夜的混乱和睡眠不足而受到影响。他甚至比平时更加专注,更加追求细节,仿佛要通过这种极致的投入,来证明什么,或者逃避什么。
午餐只是让助理送进来一个简单的三明治,边吃边继续审阅文件。下午与NtV局长的会面,他更是展现出了高超的谈判技巧和沉稳的气场,对方提出的各种合作条件,他都能迅速分析利弊,并给出有力的回应,牢牢掌控着谈判的节奏。
他表现得无懈可击,像一个高效运转的商业机器。
而另一边的苏瑶,也同样如此。
她比林羽更早到达办公室,已经处理完了一部分日常事务。当林羽提前召开会议的通知传来时,她只是眼神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便立刻恢复了常态,拿起笔记本,冷静地走向会议室。
在整个会议过程中,她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和干练。汇报工作时条理清晰,回答林羽提问时言简意赅,补充意见时切中要害。她的目光偶尔也会与林羽相遇,但都迅速而自然地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或情绪流露,仿佛清晨在公寓里那个流露出脆弱和深情的女人只是幻影。
她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寡言了一些,将所有精力都聚焦于工作本身,用冰冷的数据和严谨的逻辑,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护墙。
下午的对外谈判,她作为重要参与者也一同出席。坐在林羽侧后方,她适时地补充信息,默契地配合着林羽的节奏,两人之间工作上的默契依旧存在,甚至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回避而显得更加…刻板和公式化。
他们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但那层窗户纸,谁也没有去捅破。所有汹涌的暗流,都被死死地压抑在平静的湖面之下。交流仅限于工作,眼神避免直接接触,肢体距离保持得比以往更加严格。
这是一种诡异的平衡。一种用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和极度克制的言行,勉强维持着的、摇摇欲坠的平静。
直到下班时间,林羽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处理未完的事务,而是准时离开了办公室。苏瑶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收拾东西离开。两人在电梯口相遇,只是互相微微点了点头,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便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林羽回到下榻的酒店套房,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那被强行压抑了一整天的疲惫和纷乱思绪,才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嶙峋地凸显出来。
他松开领带,倒在沙发上,望着窗外东京璀璨的夜景,却只觉得一片虚无。
progress 在日本的商业机器依旧高效运转,攻城略地。但驱动这台机器的核心,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内耗之中。他用工作麻痹了自己一天,却发现当喧嚣散去,那些被暂时封印的情绪,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和棘手。而苏瑶那边,似乎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用全力以赴的工作,来逃避面对那份已然变质的关系。今夜,东京的灯光依旧辉煌,却照不进两人各自紧闭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