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益州回来之后,一切又马不停蹄的安排上日程。期末考试,家教面试,还有兰知安排的,饭局。
五一过后的日子我几乎和赵玉苗泡在图书馆,周末还是抽空去兰知那里改善一下伙食,顺便再完成兰知的临时任务。起初她骗我说是和我认识的伯伯们一起吃家常便饭,直到连着吃了几次,我才发现不对劲。
每次吃饭除了认识的长辈们,桌上永远都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当然是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我是真的有点搞不懂兰知。上学那会儿,但凡我身边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了大学之后以为会有所松懈,却不曾想如此松懈,甚至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我这才上大学就这么着急的安排,也不至于相亲这个地步,我想不通。但我清楚的是,她这是在告诉我她不接受文智,她说过如果我要是找了临田的男人,她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瑶瑶,据说学习很上进,不错不错。”伯伯是我妈和冯叔叔的生意伙伴,据说他局部掌控了部分西北的药材生意。他微胖头发稀疏,脸上永远都是乐呵呵的笑意,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开心,哪些是敷衍。
“哎呀,哪比得上小凡,她这大学读出来没啥前途,我都愁死了,你不知道……”每次吃饭兰知永远是话题的开启者,也是终结者。
“小凡这专业出来再读个博士什么的,有的是大好前程,我都羡慕死了。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这福气,能遇上小凡这样优秀的人……”
好嘛,话题终于终结了。
小凡就是我相亲的对象,个不高脸上晒得黑黑的,戴个眼镜看着像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学的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专业,估计是经常在外研究课题的结果,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看着比同龄人年长了好多。
我很奇怪的是,他和他爸一样都穿了件条纹的poLo衫。
“小凡,你和瑶瑶都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你们加个qq什么的,空了常联系呗!”兰知热情又健谈,饭桌上酒意甚浓。
吃的什么菜我都没什么印象,一顿饭几乎耗尽了我的元气,从餐厅出来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坐的公交车,下车后有点反胃,恶心,想吐。
我扒在旁边的栏杆上,一阵阵的酸楚,吐又吐不出来。
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个qq昵称是“黑胖墩儿”的男生,还算幽默风趣,的确有点像,想想都笑死了。
“厉瑶!”
有人喊我?声音很清晰,很熟悉。
还没等我有转身回头的动作,左源便走到我跟前。跟着他的还有一个男生,见左源贴上来,他悄悄溜走了。
“喊你,刚刚为啥不理我?”左源的胳膊和我挨到一起,我感受到了胳膊上的温度。
“干嘛,有话快说!”我离他远远的,一步的距离。
“乐呵什么呢?看你嘴都裂开了。”
有吗?刚刚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难道我笑到脸上了?
“怎么?跟文智分手了,这么开心?”
……
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对,他这意思是文智这是和我分手了?不是,小说也不是这么写的呀?我说就这样吧他就这样一个解释也没有就……分了?
我这是被分手了?……
难道他没看出来我是生气说的胡话?难道不应该是他找我解释然后道歉……还是说他是真想和我分手来着?我脑海里嗡嗡的,左源这是在帮忙传话吗?
“多大点事,你不会又哭了吧?”左源故作轻松的走在我前面,回头看着我问。
“我有病啊?你有病吗?……算了,都有病!”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谁才有毛病,这事态发展的已经超出了我的预判。
“你和文智终是不可能的,……”他意味深长的来了句,“有方媛在,你们很难在一起。”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留我在原地一阵凌乱。
去往宿舍的路上路灯很亮,照着左源的背影很修长,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却步履迟疑,恍若游神。影子定格住,变窄了。“快点,干嘛呢?磨叽什么呢?”
见我止步不前,他转身又往回走。我真的挺害怕左源的,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果断的迈出了腿。“你为什么这么说?”等他走到跟前,我才开口。
他停顿了几秒,默默呼了口气,或者说叹了口气,然后又摸了摸我头,“哎,文智是我好朋友,你们在一起我高兴的……但是,有方媛在,他不行……总之,你不要陷太深了。”
从未有过的温度从头顶袭来,他比我高许多,巴掌贴在头顶像是在跟小朋友说话。他这是在安慰我吗?
“能跟我说说他和方媛的事吗?” 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只有我才能听得见。
“好,去别的地方吧,这里太凉了,别感冒了。”说着他拉起我胳膊,朝着地下商场走去。
这是除了文智,第二个异性牵着我了。
他将一杯热的橙汁放到我眼前,自己拿了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他就坐在我对面,我在等他开口。
“可以说了吧?”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其实是害怕有点抗拒的。我害怕某些事超过我的承载能力,害怕我莫名其妙的成为第三人,又或者其中有更复杂的误会或是纠葛……总之,我讨厌小说、电视里的那些复杂的套路,我只想要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生。
左源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像是已经将我脑子里的那些汤汤水水都搅了个遍。
“哼,所以呢?你这是打算原谅?”虽然喝了几口橙汁,身上舒服多了。但听到从他喉咙发出的声音,感觉比这夜晚还要凉。
我其实就是想要一个解释罢了。
想到以前老厉对外婆就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动辄打骂。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小事,而且每次打骂完他便后悔不已,又一个劲的想讨好外婆让她消气。可只有我清楚,那些言语的伤害比身体伤害要严重的多,他怎会知晓多少个不眠之夜外婆都是以泪洗面熬到天亮的。
所以,我从小就特别讨厌这种冷暴力。我渴望沟通和交流,但总是事与愿违,我跟兰知如此,现在文智亦如此。
原不原谅的,都还是不懂什么是人间情爱的年纪,即便文智再成熟,哪能做到方方面面的完美。是我太激进了些,不该说那些话,应该给他时间。想到这,脸色阴沉了下去。
“你后悔了?”左源不愧是情场高手,我们小女生的这点小心思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后悔什么?”我其实挺后悔跟他说的那些话……
“你不用后悔,不值得你如此……”他滋溜滋溜喝了几口我的橙汁。
我瞧见了他又在喝我的剩嘴巴子。无所谓了,他想喝便喝吧!我便不再关注橙汁,思绪又陷在那天病房的旋涡里。
“我回了。”我起身准备走。
他拉住我的胳膊,“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就在这等你。”
不带任何情绪,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这是又要闹哪样?文智,你快联系我啊,我感觉身边危机四伏,你要是在冷战,搞不好我们真的就这样了。
夜色清冷,白桦树被风吹得哗哗响。赵玉苗又夜不归宿了,只是更更惊奇的是,张月和杨柳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空落落的宿舍只有我和婉茹。
她已经熟睡,气息平稳。我将窗帘拉开一角,看着窗外依稀昏暗的灯光,校园那只黄白相间的流浪狗还在小广场溜达,它蹿过花园钻进了远处的草丛里。
悄声躺下,又是一个不眠夜。
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睡去,嘴里还在咿呀:文智,快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