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停在盆地边缘，跟蝼蚁仰望巨兽似的，对着那片诡异的区域不敢妄动。前方，灰白色的荒芜大地以一种近乎不自然的姿态向前延伸，和周遭被风沙侵蚀的地貌划出一道突兀的分界线。没有植被，没有生命痕迹，连风沙卷起的尘土，在靠近那条无形界限时，都跟撞上了透明墙壁似的，悄没声儿地滑落。
死寂。绝对的死寂。
林曦的感知跟无数根细针似的，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区域，反馈回来的全是一片空落落的，让人心里发毛。不是真的空无一物，而是某种力量硬生生把一切能量波动、精神涟漪都“抹平”了，形成了一种感知上的绝对空白。那丝指引他们来的纯净“回响”，也在这儿彻底断了联系。
“不是屏障。”林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收回感知，脸色有点发白，“更像是一种……‘规则’。那片地方不让人探查，不让能量活跃，甚至可能……不让生命进去。”
张起灵站在他旁边，目光沉静地扫过前方的死地。他没试着用感知，武者的本能让他更信自己的五感和对危险的直觉。前方那片区域给了他一种极度不协调的感觉，就像世界的画布在那儿被粗暴地撕了一块，露出了下面空洞的底色。
“领域。”他再次确认了之前的判断，语气比刚才凝重了不少。这不是“盖亚”那种充满侵略性的混乱污染领域，而是一种更绝对、更冰冷的……“寂静”领域。
吴邪和解雨臣赶紧翻查从“灯塔”带来的资料，想找找关于“沉寂盆地”或类似区域的记载，结果啥也没找到。旧世界的记录只到环境恶化就断了，“灯塔”的观测范围主要在沿海，内陆腹地就是片信息盲区。
李莎通过无线电传来消息，声音透着凝重：“我们的环境监测仪显示，前面区域的背景辐射读数特别奇怪，不是已知的任何放射性同位素衰变谱。能量探测器直接失灵了，指针钉在零上不动……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王胖子挠了挠头，看着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咂咂嘴：“这鬼地方，连个怪物影子都没有，看着倒挺安全？”
黑瞎子一边擦着匕首，一边泼冷水：“最危险的往往是看着最安全的地方。没有怪物，可能是因为这儿本身就是最大的怪物。”
“必须进去。”张起灵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的目光依旧锁在盆地中心的方向——那儿是星图标记的节点，也是那丝纯净“回响”最后消失的地方。找节点、对抗“潮涌”，这是他们必须扛起来的责任，不能因为未知的危险就停下脚步。
“怎么进？”解雨臣推了推眼镜，理性分析，“林曦的感知没用了，仪器也失灵了，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进去，跟送死没区别。”
张起灵没回答，往前挪了几步，走到那条无形的界限前。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试探性地往前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越过那条界限的瞬间，异变陡生！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啥动静都没有。
但他伸出的那根手指，连带着半只手掌，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诡异地……淡化了。不是消失，而是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同化，没了原本的色彩、质感，甚至连存在感都弱了大半，变得跟背景融为一体的透明虚影！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和恐惧感，瞬间攥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张起灵猛地收手，后退一步！
他的手掌慢慢恢复了原状，但指尖传来一种极其诡异的麻木感，仿佛刚才碰的不是空气，而是某种能湮灭存在的绝对零度。
“时间……或者存在本身，在被剥离。”张起灵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手，声音低沉地说出了他的感受。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部分“存在”，险些被那片区域永恒的“寂静”给吞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物理层面的危险还好应对，可这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概念的领域，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连小哥都……”王胖子咽了口唾沫，把后面“要不再想想”的话憋了回去。
林曦赶紧抓住张起灵的手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法想象，要是整个人走进去，最后会变成啥样——前世见过的最恐怖的丧尸领域，也没这么邪门。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林曦怀里的玉石碎片，忽然传来一阵微弱却持续的温热。不是之前那种指向性的共鸣，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抵抗和排斥？仿佛这片“寂静”领域的存在，本身就跟碎片代表的秩序生机力量格格不入。
林曦心里一动。他想起前世用净化能量突破丧尸领域的经验——越是诡异的领域，往往越有克制它的能量属性。他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融合了玉石碎片秩序之力的能量，把它凝聚在指尖，形成一个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点。
他学着张起灵的样子，将这根手指，缓缓伸向那片寂静的界限。
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
当那蕴含着秩序生机的能量点碰到界限时，并没有像张起灵那样被“淡化”。相反，那米粒大小的白光跟投入静水里的石子似的，在绝对的虚无中，激起了一圈极其细微、几乎快要看不见的涟漪！
涟漪荡开的地方，那片绝对的“寂静”仿佛被短暂地“激活”了一丝。虽然感知还是没法深入，但那种让人窒息的、湮灭一切的存在剥离感，似乎减弱了那么一瞬间！
“有效！”林曦惊喜地低呼，可随即脸色一白——那米粒大小的能量点在激起涟漪后，迅速黯淡下去，最后直接消散了。就这么片刻的“激活”，对他能量的消耗简直大得惊人，脑袋都有点发晕。
张起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亮了亮：“领域，不是无敌的。力量相克，能破。”
这片“寂静”领域排斥一切活跃的能量和生命存在。但林曦拥有的，恰恰是代表生命与秩序本源的力量。虽然微弱，却能在某种程度上，短暂地“中和”或者“排斥”这片领域的规则。
“我可以用力量，短暂开辟一条……‘通道’。”林曦看向张起灵和众人，语气带着决然，“但范围不能大，时间也长不了，而且……对我的消耗会非常大，可能撑不了太久。”
这意味着，他们没法全员进入，甚至带不了太多装备。必须挑精锐组成小队，在林曦力量的庇护下，以最快的速度进去，找到目标，然后赶紧撤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张起灵和林曦身上。
张起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名：“我，林曦，吴邪（负责解读资料），李莎（负责跟外面联络协调），进去。其他人，在外面接应。”
被点到名的吴邪和李莎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吴邪立刻把资料整理好揣进怀里，李莎则快速检查了一下通讯设备。王胖子还想再说啥，被黑瞎子按住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这种环境下，人多反而容易出乱子。
没时间再犹豫了。林曦服下几颗“灯塔”给的补充能量的药物，盘膝坐在界限前，调整呼吸。张起灵、吴邪、李莎站在他身后，都做好了准备。
林曦双手虚按向前方的界限，体内的融合能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凝聚。翠绿色的生机和乳白色的秩序之光缠在一起，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波动的光晕——他特意把能量浓缩到极致，就像前世突破丧尸领域那样，集中力量才能打开缺口。
“走！”
林曦低喝一声，双手猛地向前推出！
那层光晕跟个脆弱的肥皂泡似的，裹住他们四个人，艰难地挤进了那片绝对的“寂静”之中！
在进去的一刹那，吴邪和李莎感觉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听不到声音，看不到东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一种灵魂快要被冻结、被稀释的大恐怖！唯有林曦身上散发出的那层微弱光晕，是他们跟“存在”唯一的联系，让他们不至于彻底迷失。
张起灵紧紧握住林曦的一只手，把自己的纯阳意志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和他一起支撑着这脆弱的庇护所。
光晕在绝对的虚无中缓慢却坚定地向前移动，就像暴风雪里唯一的一盏灯火，随时都可能被吞噬。
而光晕之外，是吞噬一切的、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