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龟裂的柏油路面，扬起的尘土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昏黄的光。离开海岸线越远，空气中那股咸腥与腐败混合的压抑感就淡一分，取而代之的是内陆废土熟悉的、干燥的尘土气息，还夹杂着辐射尘特有的微涩，吸进肺里有点发痒。
车队里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还有轮胎压过碎石的“咯吱”声。“灯塔”来的“火种”成员大多耷拉着脑袋，有人扒着布满污迹的车窗，回望着早已看不见的海平线，眼神复杂得很——有离开家园的伤痛，也有对未来的茫然。家园说弃就弃了，前路啥样谁也不知道，车里的气氛沉得像灌了铅，没人多说话。
林曦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意识海还有点隐隐作痛，但比之前好多了。他分出一丝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向身旁的张起灵——这是他前世照顾重伤战友时养成的习惯，既不打扰对方调息，又能随时掌握状况。张起灵还在闭目疗伤，脸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如纸，但呼吸依旧比平时微弱，像座沉睡的火山，内里藏着还没平复的创伤与消耗。林曦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那股至阳的麒麟血之力，正在缓慢却坚定地修复受损的本源，只是这过程急不得，得靠时间慢慢养。
他轻轻把自己的手，覆在张起灵放在膝头的手背上，一股温和的生机能量像涓涓细流，无声地渡了过去。张起灵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躲开，默许了这份温暖。
解雨臣和吴邪坐在前排，脑袋凑在一起，低声研究着从“灯塔”带出来的数据芯片和古老星图。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水文资料、能量波动图谱，还有些语焉不详的远古警示片段，看得人眼花缭乱。
“‘潮涌’的能量活性，跟月球引力周期对着呢。”吴邪指着一段起伏的曲线，语气肯定，“你看，每次‘潮汐’爆发，都赶在月球近地点或者满月的时候——这跟我以前在古墓里看到的‘天体影响地脉’的记载有点像。”
“不光是月球。”解雨臣调出另一份文件，是“灯塔”破译远古文明符号的草稿，“这些零散记录提到了‘星位’‘灵脉节点’，他们好像觉得，‘潮涌’的强弱，甚至‘王兽’动不动，都跟某种宇宙能量场有关，还和地球本身的能量脉络堵没堵、断没断有关系。”
李莎从前面的车通过无线电接了进来，声音带着点信号干扰的滋滋声：“赵擎指挥官临走前特意说，根据远古记录的暗示，还有我们这么多年的观测，内陆可能藏着一些没被完全激活，或者早就被遗忘的‘节点’。要是能修复或者重启这些节点，说不定能稳定部分区域的能量场，甚至……能压制‘潮涌’。”
“节点……”林曦猛地睁开眼，一下子想起了枯骨峡谷的地脉稳定塔，还有胸前那枚玉石碎片，“跟那座地脉塔是一个意思？”
“原理可能差不多，但规模和样子说不定不一样。”李莎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记录太模糊了，只知道这些节点一般都在了你能量富集的地方，要么就是远古文明的重要遗迹附近。”
张起灵不知啥时候也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星图边缘一个点上——那地方在广袤的内陆腹地，标注着微弱的能量反应，根本不是他们之前计划去的任何幸存者据点方向。
“去这里。”他伸手指了指那个点，声音还有点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吴邪赶紧放大区域，屏幕上显示那地方叫“陨星湖”，在一片叫“沉寂盆地”的大荒漠中心。旧世界地图上，这儿原本是个巨大的撞击坑形成的湖泊，可末世后环境变得太厉害，后续资料全断了，具体现在啥样谁也不知道。
“为啥是这儿啊？”解雨臣问道，他信张起灵的直觉，但也得要个能说服众人的理由。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感知着什么，然后缓缓道：“那里的‘声音’……很干净。”
林曦一听，立刻集中精神，朝着那个方向延伸感知。一开始全是混沌的能量噪音，混杂着“盖亚”无处不在的细微精神污染，跟闹市似的吵得慌。但他耐着性子梳理，把那些杂波摒除掉，果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回响”——就像在乱糟糟的集市上，突然听到了一缕深山古寺的钟声，清冽又安稳。这感觉，跟地脉塔、玉石碎片给他的秩序感隐隐相似，又有点不一样的纯粹。
“确实有。”林曦点头确认，“是种很淡，但特别纯粹的秩序波动，说不定真是个没被污染的节点。”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一个可能没被“盖亚”染指，甚至还在运作的古老节点？这价值太大了，说不定能找到修复张起灵本源的办法，还能给“火种”找个安身之所。
车队立刻改了原定的迂回路线，调整方向，朝着“陨星湖”所在的“沉寂盆地”开去。
越靠近盆地边缘，环境越荒凉。地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绿色，全是病态的灰白色，龟裂的纹路跟老人手臂上凸起的血管似的，纵横交错。狂风卷着沙尘呼呼地刮，能见度变得极低，车子只能慢慢往前挪。这里的辐射读数也明显比其他地方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死寂——连只变异虫都看不见，静得吓人。
“这里的生态……好像被彻底毁干净了。”王胖子扒着窗户，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荒芜，咂了咂嘴，“比胖爷我去过的任何地方都干净——干净得邪乎，有点吓人。”
黑瞎子正检查空气过滤系统的读数，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劲，辐射尘里掺着异常能量粒子，不是常规的核辐射残留，跟‘潮涌’的污秽能量也不一样。”
就在车队沿着干涸的古河床，艰难地驶入盆地内部时，林曦突然猛地坐直了身体，脸色一下子变了。
“停车！快停车！”
司机反应很快，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猛地一顿，后面的车也跟着陆续停下。
“怎么了？”解雨臣立刻回头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林曦没直接回答，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目光凝重地望向盆地中心的方向。张起灵也紧随其后，站到他身边，眼神锐利得像鹰，扫视着前方的荒漠。
“感知……被干扰了。”林曦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警惕，“前面那片区域，我的感知探进去就跟掉进了无底洞，啥也摸不着，只剩一片空落落的白。”
不光是感知被屏蔽了，连那丝原本指引他们的纯净“回响”，在进入盆地一定范围后，也诡异地消失了——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似的。
仿佛有个无形的罩子，把那片区域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张起灵凝视着那片看似平静，连风沙都好像刻意绕着走的荒芜之地，缓缓握紧了黑金古刀的刀柄，指节泛白。
“领域。”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冽。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死地，而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人为塑造出来的……绝对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