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瑾那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像冰冷的针,刺穿了地下河畔短暂的死寂。
“她撑不了多久的……”
宋晚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小家伙的呼吸确实变得更加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胸膛的起伏,额头上那点幽蓝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小脸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色。离开培育舱的能量供给,暴露在冰冷和颠簸中,对于这个依靠特殊能量维系的生命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宋晚的心脏,比刚才面对枪口时更加窒息。
“你闭嘴!”阿永忍着剧痛,一脚踢在张文瑾的肋部,让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暂时停止了那令人绝望的低语。
沈居安快步上前,顾不上浑身湿透和寒冷,借着浅滩边缘岩壁上一些散发微光的苔藓,仔细检查婴儿的状况。他的手指颤抖着探了探婴儿的颈动脉,跳动微弱得几乎难以捕捉。
“体温过低,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她……她需要能量,需要那种特定的能量环境!”沈居安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音。在这漆黑的地下世界,他们去哪里找第二个培育舱?
宋晚将婴儿更紧地搂在怀里,徒劳地试图用自己冰冷的体温去温暖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婴儿冰凉的小脸上。“坚持住……求你……坚持住……”她喃喃着,声音哽咽,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压垮。她失去了一个孩子,难道连这个以如此不堪方式来到她身边、却又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和西风的孩子,也要失去吗?
就在这时——
“咳咳……噗……”
一阵微弱的水声和咳嗽声从下游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所有人瞬间转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是敌?是友?
阿永立刻抓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石头,强撑着站起,挡在宋晚和沈居安身前,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身影正艰难地从河水里爬上岸,动作迟缓而沉重,每一下都伴随着痛苦的喘息和咳嗽。
借着微光苔藓的光芒,他们看清了那人的轮廓。
是季西风!
他还活着!
但他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胸前的伤口在河水的浸泡下惨白外翻,依旧在缓慢地渗着血,将他湿透的衣衫染成更深的暗红色。他的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白,嘴唇发紫,眼神涣散,几乎无法聚焦,完全是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求生本能才爬上了岸。
“西风!”宋晚的泪水再次决堤,是喜悦,更是心痛。她想冲过去,却因为怀中的婴儿而无法动弹。
季西风趴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几口混着血丝的河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彻底碾碎,冰冷和剧痛交织,意识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剧烈摇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刹那——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悸动,如同心脏起搏器的电击,猛地刺激了他一下!
是共鸣!
来自血脉源头,来自那个与他性命交缠的“母体”!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终于看到了不远处被宋晚紧紧抱在怀中、那个气息奄奄的婴儿。
“她……”季西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焦灼的询问。
宋晚读懂了他的眼神,用力点头,又绝望地摇头,泪水涟涟:“她……她快不行了……”
季西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求生的意志,守护的执念,以及体内那虽然失控却依旧存在的、与“母体”同源的力量,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
他不再去试图控制那躁动的“种子”,而是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起来,化作一个最简单、最纯粹的意念,如同最虔诚的祈祷,投向那个濒临熄灭的小小生命——
活下去!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幽蓝光芒,如同黑夜中最后一点萤火,自季西风胸口那恐怖的伤口深处,挣扎着渗透出来!那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生命本源般的温暖气息,仿佛他正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精华!
这股微弱的光芒,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缓缓飘向宋晚怀中的婴儿,如同归巢的萤火,轻柔地没入她额前那几乎熄灭的幽蓝光点之中。
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黯淡如同死灰的光点,在接收到这缕同源的生命能量后,如同被注入了一丝火星,极其微弱地、但确实无疑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婴儿那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猛地变得有力了一些!小小的胸膛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虽然依旧急促而虚弱,却不再是濒死的状态!她额头的幽蓝光点,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稳定的节奏,重新开始了脉动!
她撑住了!
季西风在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力量,为她续命!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在完成这近乎献祭般的能量传递后,季西风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趴在河滩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西风!”宋晚失声痛哭,怀中的婴儿刚刚出现一丝生机,季西风却倒下了。
希望与绝望,如同这地下河的暗流,冰冷而残酷地交替冲击着幸存者的心灵。
沈居安看着这悲壮的一幕,看着濒死的婴儿和昏迷的季西风,看着重伤的阿永和绝望的宋晚,一股巨大的责任感压垮了恐惧。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碎的场景,转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微光苔藓,地下河,空气流动……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河水,又摸了摸旁边湿滑的岩壁。
“这水里……这岩壁……”他喃喃自语,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有微弱的能量反应!很微弱,但……和‘种子’、和‘母体’的能量性质,有某种相似之处!”
他猛地抬头,看向地下河蜿蜒而去的黑暗深处。
“这条河……或者这河水流经的岩层,可能蕴含着某种……能够被‘母体’和西风吸收利用的原始能量!”
这个发现,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