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来越偏僻,车子沿着一条小路拐过弯,继续往前开,附近已经不见城市的灯火,
谢砚之把车停在郊区一座废弃厂房前。周围杂草丛生,荒凉又破败,只一盏老旧的路灯散发着微弱光线。
他甩上车门,绕到副驾驶那侧,曲起手指敲了敲车窗,露出一口白牙,
“白警官,等人请你下车呢?”
白贤的下颌线紧绷,神情冷淡,抬眼扫了他一眼,推门下车。
谢砚之带头走在前面,白贤跟在几步之后,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温时约他在这种地方见面,多半没什么好事。
白贤也清楚自己这趟来得鲁莽,可一听到姜迟烟的名字,他的大脑已经无法理智冷静地思考。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扳倒温时,再让姜迟烟转做污点证人,之后送她去其他城市,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是温家的突然翻盘,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至于姜迟烟,被温家从警局带走以后,再没有消息。
所以,无论温时想要怎么玩,他都必须赴约,因为这是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有姜迟烟的消息。
更何况,他跟温时之间,还有别的账要算。
铁门在白贤身后合上,高瓦数的白炽灯泡散发出刺眼强光,白贤生理反射地闭了闭眼,
下一秒,后背就挨上重重一记闷棍。
白贤闷哼一声,身体踉跄着往前一扑,尚未来得及稳住身形,三四个人已经从旁围着涌上来,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拳脚就往他身上招呼,
后背,手臂,腹部,影子们完全没有顾及白贤的要害部位,是下死手的打法,
白贤用手臂护着头,硬挨这一顿暴揍。
直到温时拍了拍手掌,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暴行,又如一阵风似的立刻撤去。
擦得锃亮的皮鞋在白贤眼前停下。
温时蹲下身,捏着烟送到嘴里,阴鸷的目光锁定狼狈的白贤,
下一秒,温时猛然伸手扯住白贤的头发,对着他的脸吐出一口烟,
“好久不见啊,白警司。不会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吧。”
白贤伸出舌尖舔了舔破掉的嘴角,憋不住咳了两声,
“你……把姜迟烟怎么了?”
温时的心头略过一丝失望——
如果姜迟烟投奔了白贤,那他的反应不该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跟着谢砚之出现在这里。
面上,却还是稀奇地“咦”一声,抓着白贤脑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找不到姜迟烟的急躁,和又一个希望的破灭,让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扭曲,
“这话难道不该我问你吗,你这个死警察,在我眼皮子底下搞我的女人,你是真的嫌命长啊。”
白贤喘着粗气,拧着脖子想要挣开,无奈被温时死死扯住头皮,只能吃力地抬着眼皮,
“如果你约我来……只是为这个……我任你处置,尽管把你的气都出在我身上……咳……咳咳……放了她……”
温时的眼睛泛过刀子似的冷光,毫无征兆地把手上的烟头按在白贤的手背,
滚烫的烟头烫进皮肉里,“呲”的一声焦糊。
白贤肌肉绷紧,却死死咬住牙齿,没有吭气。
温时索然无味地松开手,起身退后半步,手一挥,
“给我打,留口气就行。”
拳脚再次落下。
白贤没有反抗,只蜷缩起身体,用手臂和曲起的膝盖护住关键部位。到最后,已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外套和裤子都被搜了个遍,身上除了一部手机和钱包,其余只有一张警员证。
温时翻开蓝色封皮——照片上的人穿着笔挺的制服,肩膀上是象征着总警司的蓝底银线的警徽,眼神冷淡克制。
温时的手指一松,随即皮鞋碾了上去。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白贤,
“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非要犯贱找死,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总警司算什么东西?你的主子不长眼,难为你这条警犬也跟着遭罪。”
白贤的耳膜被打得嗡鸣,温时的声音在空气中拉扯变形,夹着金属般的噪音。
他透过散落在前额的碎发,看向温时的背影,吞下一口血沫子,嘴里又腥又苦,
“我哥的死……是你干的……”
温时的脚步停顿,回过头来,笑得冷酷又轻蔑,
“白警司,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杀人?你没看新闻吗?我可是杰出青年企业家。不过,清理一点社会垃圾,对我而言,倒是举手之劳。”
***
时间刚到六点整,曾青立刻拿起包离开办公室。
为了防止温家的人会盯上自己,除了送姜迟烟去祖宅的那天之后,曾青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
根据谢柔的消息,温家两兄弟现在怀疑的目标另有其人,谢砚之这几天忙得团团转,又跑去了x城。
暂时看来,姜迟烟是安全的。
十字路口,路灯刚刚红灯跳绿,姜迟烟的电话打进来。
曾青按下蓝牙通话键,还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脸上已经浮现出笑意,
“阿烟?我马上——”
“哐——”
身后一声猛烈的撞击打断了她的话,曾青顺着惯性往前冲向方向盘。
那头的姜迟烟听到这声猛烈的撞击,担忧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出车祸了?”
曾青瞄了眼后视镜,后车的司机已经往自己这边的车门走过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五官周正,穿着得体。
“阿烟,我晚点再打给你。”
匆匆挂断电话,曾青摇下车窗,眉心微蹙,
“你怎么开车的?刚起步你都能追尾?”
聂准弯下腰,笑得人畜无害,脸上的歉意恰到好处,
“真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一不留神就撞上来了,我全责。要不我们先把车往路边挪挪?别把路挡着了。”
曾青见聂准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又从后视镜看了眼后车竖在车头的银色车标,
衣着、谈吐、车牌都透露着眼前这个男人不像无赖,她犹豫了下,点点头,按下双跳灯,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沿着路边停靠。
曾青看了眼手表,再这么耽搁下去就要错过饭点,她盼了一天,就想快点赶回去和外婆还有姜迟烟一起吃顿安稳的团圆饭。
她看着聂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是要报警,便忍不住开口提议道,
“要不私了吧?我还有急事。等警察和保险公司来,得拖半天。”
男人“哦”了一声,低头瞥了眼屏幕,又抬起头,笑容仍旧温和,
“曾编辑,你现在是打算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