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船的舱门开了,像一张疲惫的老嘴缓缓张开。陈无戈站在通道中央,手指动了一下——不是紧张,是那种久坐后突然起身时腿麻了的感觉。陈无戈低头看了眼胸口,那里烫得厉害,像是被谁用烧红的铁钉扎了一刀。
前面是联盟总部大厅,银灰色门滑开的声音很轻,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圆形议会厅里十二根柱子围成圈,地面是黑金属板,刻着星星图案,看着像某种古老图腾,也像某种警告。
陈无戈一步步走上台阶,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空旷里。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只有风从高处漏进来,吹起陈无戈衣角的一角。
星核派的人坐在主位上,穿长袍,胸前徽章冷光一闪,像蛇的眼睛。那人看了陈无戈一眼,嘴角微微翘起,那不是笑,是猫看到老鼠钻进洞口时的那种冷笑。
“来了。”那人说,“荒原来的野狗,也想进这里?”
陈无戈没停。陈无戈走到高台中央站住,脚底踩到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板,那是旧伤留下的印记——去年陈无戈在地下矿场摔过一次,当时就在这片区域。现在想起来,还疼。
星瞳跟在陈无戈身后,但被两个守卫拦下。星瞳没动,只是盯着前方,眼神有点乱,不像平时冷静的样子。星瞳咬了下嘴唇,指甲掐进掌心,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
“你想干什么?”陈无戈问。
“证明你有资格站在这里。”那人说,“不然谁都能进来,联盟还怎么管?”
说完,抬手一挥。
左边机械族“钢骨”猛地站起来,两米五高的身体带着液压系统的嗡鸣,手臂粗得像树干,皮肤下鼓动的管道闪着暗红光。钢骨冲过来的时候,连空气都被撕裂了,尘埃都跟着抖。
右边虫族“裂甲”从柱子后面跳出来,矮小得像个孩子,背上壳节一节一节地蠕动,尾巴尖涂着绿液,毒气味混着血腥味飘出来。
拳头砸下来那一瞬,陈无戈心里一动——不是害怕,而是熟悉。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躲在废墟里偷听大人吵架,听见动静就知道要躲了。
影源核心嗡了一声,不响亮,却让整个空间都静了一下。
十二道黑影从地板缝里窜出来,全是陈无戈的样子,动作一致,站位不同。一个挡在钢骨面前,抬手格挡,匕首和铁拳撞出火星;另一个扑向裂甲,侧身用手肘卡住尾巴根部,直接锁死攻击路线。
剩下的十个影兵立刻动手。
他们不打要害,专攻关节和能量点。一个踢钢骨膝盖后面的轴,另一个用刀背拍钢骨肩膀散热口;对付裂甲的三个影兵一起出手,一人锁尾巴,两人夹手臂,把裂甲按倒转半圈。
陈无戈动了。
陈无戈一步贴地滑过去,像鱼游过水面,悄无声息。绕到水族战士背后,一脚踢中脚踝——那人踉跄跪地,还没爬起来就被一个影兵压住脖子。
火族刚想喷焰,影兵已经冲到眼前,一手扣腕,另一只手肘顶火族肋骨;风族放出气旋,影兵直接扑上去抱住大腿,借力翻滚,把人掀翻在地;岩族刚凝出护盾,影兵就一刀劈进能量线,轰然炸开。
钢骨怒吼,双臂全力运转,液压系统发出刺耳嘶鸣。但钢骨刚抬起手,一个影兵跳上肩头,短刃插进泄压阀,液压油喷出来,钢骨动作一顿,被另一个影兵拽倒,膝盖顶住脊椎。
裂甲拼命挣扎,尾巴甩出毒液,碰到地板冒白烟。可三个影兵死死抓住裂甲,其中一个骑在裂甲背上,双手掰头甲,一点点往下压,直到额头贴地。
不到三分钟,十二个全倒了。
有的坐着喘气,有的趴着不动,有的机器冒烟,零件散了一地。没人说话。只有钢骨的液压系统漏气,发出嘶嘶声,像垂死者的呼吸。
陈无戈停下脚步。
陈无戈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星核派代表面前。暗影战刃从腰间抽出,变成宽刃长刀,刀尖轻轻碰了碰那人喉咙——没有用力,但足够让他知道:这一下要是真下去,血会流满整面墙。
“还要继续吗?”陈无戈说。
那人脸色没变,但喉咙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你违规了。”那人说,“联盟规定,不准用幻象干扰比试。”
“我没有幻象。”陈无戈说,“他们看到的,都是真的。”
那人问道“那些影子不是实体!”
“那你问他们疼不疼。”陈无戈说,“被打的时候,觉得是假的?”
那人闭嘴了。
陈无戈收刀,长刀缩回短匕,插回腰间。转身看全场,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是来求你们认我的。”陈无戈说,“我是来告诉你们——谁敢动手,我就打倒谁。不管他是谁。”
说完,陈无戈站着没动。
影兵开始撤。他们一个个从地上升起,回到陈无戈身后,最后融进陈无戈的影子里。过程安静得诡异,仿佛刚才那一战从未发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
钢骨坐在地上,右手垂着,液压管断了接不上。钢骨抬头看陈无戈,眼神不再是轻视,而是警惕——就像第一次看见猎物反咬猎人的狼。
裂甲被同族抬走,尾巴断了一截,毒进了神经,走路都在抖,嘴里喃喃:“不是幻觉……是真的……”
星核派代表慢慢站起来,整了整衣领,重新坐下。
“你赢了。”星核派代表说,“你可以参加接下来的议程。”
“我不需要参加。”陈无戈说,“我只做一件事——谁想杀我,我就先杀了他。”
大厅一片寂静。
几秒后,外面传来脚步声。侍者走进来,托盘上有酒杯和食物。他们摆桌椅的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星核派代表笑了笑:“既然这样,不如喝一杯?庆功宴马上开始,大家都等着。”
陈无戈没回答。
陈无戈站在高台中央,看着四周。每根柱子后都有人影,有些是守卫,有些是观察员。陈无戈知道这些人里一定有敌人,也许下一秒就会动手。
但陈无戈不动。
影源核心还在发烫。陈无戈感觉有新的意识残影在形成——那是刚才被打倒的人留下的。再打几次,这些影兵会变得更聪明,甚至能模仿敌人的习惯动作。
一个侍者走到陈无戈面前,递来一杯酒。
陈无戈低头看。酒很清,表面映出陈无戈的脸。陈无戈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杯子时,一个影兵悄悄伸出触须,钻进酒底查成分——没问题。
陈无戈把杯子举到嘴边,却没有喝。
这时,星核派代表忽然开口:“你知道为什么选这十二个人吗?”
陈无戈放下杯子。
“因为他们都不是星核派的人。”那人说,“他们是中立族,正好拿来试你。”
“所以你是借刀杀人。”陈无戈说。
“也可以这么说。”那人点头,“但现在刀断了,人倒了,你还站着。说明你够强。”
那人顿了顿,又说:“但我们不怕强者。我们怕的是控制不了的强者。”
陈无戈看着。
两人对视几秒。
然后陈无戈伸手,把酒杯放在旁边桌上。玻璃杯碰金属台,发出清脆一声。
“我不需要你们怕。”陈无戈说,“我只需要你们记住——下次动手前,想清楚代价。”
陈无戈转身,面对出口。
可陈无戈没走。
陈无戈知道这宴不会那么简单。星核派不会放过陈无戈,也不会让陈无戈轻易离开。他们一定会再动手,可能在席间,也可能等某个信号。
陈无戈站着,等下一个动作。
影兵藏在地板下,随时准备出击。
一个新侍者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黑盒子。盒子很干净,没有标记。走向高台,脚步很稳,像是训练过的士兵。
陈无戈盯着那盒子。
盒子很轻,但那人走得很慢。
陈无戈想起小时候在贫民窟见过的一次“送礼”。那时有人送来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金丝雀,说是“礼物”。后来才知道,那是用来试探谁敢靠近、谁敢打开。
陈无戈眯起眼,低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侍者愣了一下,答:“阿洛。”
“阿洛……”陈无戈重复了一遍,像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陈无戈没再说话。
影源核心又热了一下,这次不是痛,是一种觉醒般的灼热感。
陈无戈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