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站在废墟里。
风不是吹,是刮——像刀片一样割过裸露的皮肤,卷起地上的金属粉,细碎如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儿,像一场无声的葬礼。陈无戈没动,右手还死死攥着那把旧刀柄,指节泛白。刀身已经钝了,可陈无戈知道,陈无戈还能砍人。
队员们靠在断墙边,没人说话。
他们不是沉默,而是习惯了这种时刻:战斗前的静默,比任何口号都沉重。科技专家低头看着探测仪,屏幕上的波形跳了一下,像是心跳,又像某种警告。
“左边有信号。”科技专家说,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声。
陈无戈转头。三百米外,一道光柱从地上升起,缓慢而诡异,仿佛某种古老机械苏醒时的呼吸。它不稳定,边缘微微抖动,像一只快要熄灭的眼睛。右边也有一个星门,安静得近乎虚假,表面光滑如镜,能量稳定得不像话。
“右边才是对的。”一名队员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犹豫,“左边那个……看着就不靠谱。”
没人反驳。他们都听过陈无戈的故事——小时候逃命时见过青铜门,上面有家徽;长大后,那扇门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科技专家调了频率,嘀了一声:“左门的信号里有我们反抗军的加密段,虽然很弱,但格式是对的。右门……有赛博财阀的金属尘,浓度很高。”
陈无戈眯起眼。
陈无戈知道那种味道——液态金属装甲残留的离子尘,会在空气中留下细微的电荷波动,就像雨后的铁锈味。如果右边是陷阱,那这个“完美”的星门就是一张精心伪装的笑脸。
可为什么左门的能量会波动?
陈无戈抬起左手,掌心的黑线还在动,像活物般蠕动。影源核心一直在震,而且越来越快。这不是警告,是回应——就像上次在荒原基地,影兵第一次吞噬敌人意识时的感觉,那种灵魂级别的共鸣。
“走左边。”陈无戈说。
没人反对。这些年跟着陈无戈炸基站、闯封锁线、撕开敌方防线,大家早已习惯听陈无戈的命令。几个武装队员立刻检查武器,确认弹药够用。科技专家收起探测仪,快步跟上。
陈无戈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踩下去,地面都发出一点声音,像是踩在骨头缝里。三百米不远,但他们走了快五分钟。越靠近星门,空气越冷,冷得让人牙齿发酸。左边的光开始扭曲,像热气里的影子在晃,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
“准备进去。”陈无戈说。
队伍刚要迈步,右边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
一群全身灰黑色装甲的人冲出来,关节泛着蓝光,动作精准到令人恐惧。改造人部队——赛博财阀的精锐,能徒手撕开机甲,反应速度比普通人快三倍。他们是猎手,也是噩梦。
“他们来了。”科技专家声音发紧,几乎是在喘气。
陈无戈回头看了一眼。右边的星门还在亮着,那些改造人正往那边跑,速度快得惊人。但他们不是要进星门,而是想堵住这边的入口——这是围猎,不是追击。
“快!”陈无戈喊。
队员们立刻冲向左边的光柱。第一个队员刚踏进去,身体一拉长,就消失了。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进去。科技专家最后一个,科技专家刚跑两步,脚下一滑,摔倒在金属粉上。
陈无戈转身,一把抓住科技专家的衣领,直接甩进光柱。科技专家不见了。
他自己还没进。
改造人已经冲到五十米内。领头的那个举起手臂,炮口从肘部伸出,瞄准星门中心。
陈无戈站着不动。
陈无戈左手猛地拍向胸口。影源核心剧烈震动,二十个影兵从体内冲出,在空中排成弧线,扑向改造人。它们不打身体,钻进装甲缝隙,切断神经信号——那是真正的杀戮,无声无息。
第一具改造人当场跪下,第二具抽搐倒地。后面的还在冲。
陈无戈知道撑不了几秒。
陈无戈摸向腰间,抽出暗影战刃,插进地面。刀嗡嗡响,和影源核心同步。陈无戈不需要星门稳定,只要三秒。
“鼠标!”陈无戈在心里喊。
那枚干扰芯片就在星门基座附近。指甲盖大小,刻着“m”。是鼠标临走前塞进陈无戈靴子的,说能制造0.3秒的信号空白。
现在用了。
芯片炸了。
一声轻响,没有火光。但右边的空间像被撕开,空气扭成旋涡。冲在最前的五个改造人被吸进去,身体变模糊,然后碎成光点——不是爆炸,是湮灭。
星门开始关闭。
陈无戈最后看了一眼右边那个“稳定”的星门。它还在亮着。但陈无戈知道那是假的。真正的出口从来不会完美。
陈无戈抬脚,走进左边的光柱。
身体穿过的一瞬间,影源核心猛地一抽。
画面出现了。
一座城市在燃烧,高楼倒塌,街道裂开。天上有很多飞行器在打,爆炸的火光照亮天空。陈无戈看见自己站在废墟中间,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影兵,每一个都在发光。接着所有影兵一起爆炸,紫色的冲击波扫过战场,把敌人的舰队掀翻。
画面消失了。
陈无戈落地了,双脚踩在硬地上。
灰白的土地延伸到远处,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太阳。空气很静,没有风。队员们一个个出现,站稳后检查装备。
陈无戈没动。
陈无戈右手按在左胸,影源核心还在跳,节奏乱了。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那种真实感,和影兵吞噬敌人意识时读取的记忆一样清楚。
陈无戈知道那是未来。
或者,是可能发生的未来。
陈无戈抬头看前方。地平线上有一片轮廓,像是巨大的机械结构,埋在地下,只露出一部分。形状陌生,但从大小看,比普通建筑大得多。
“队长?”科技专家走过来,声音有些迟疑。
陈无戈摆摆手。陈无戈蹲下,手指划过地面。这里的土是灰白色的,有点颗粒感,不像地球上的土。陈无戈捻了一点,闻了闻,没味道。
陈无戈站起来,看向队员们。
“保持队形。”陈无戈说,“别散开。”
队伍开始往前走。刚走十米,科技专家突然停下。
“信号回来了。”科技专家指着探测仪,“有个脉冲在重复,频率很老,像是二十年前的军用标准。”
陈无戈接过仪器。屏幕上,一串数字在跳:7-19-8-3。
陈无戈认得这组编号。
十八年前,母亲死前最后一次通讯,用的就是这个频率。那时陈无戈躲在垃圾堆里,手里攥着陈无戈的旧通讯器,听着这段信号一遍遍播放,直到电池耗尽。
陈无戈紧紧握住仪器。
探测仪的背板上有道划痕,形状像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