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打着旋儿扑在脸上,陈无戈一动不动。
陈无戈坐在高高的岩石边缘,左脸那道旧疤突然一阵发紧,像是被谁用钝刀子来回刮过。掌心那道紫色的痕迹已经蔓延到手腕,皮肤底下仿佛扎了根烧红的针,又烫又疼——不是幻觉,是灵能污染在扩散。通讯器里林墨的声音早就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耳边不停响着,像某种倒计时。
可陈无戈没摘下通讯器,也没回应刚才那句警告。
腰间的短匕还插在刀鞘里,刀柄上的血迹早已干成一片片裂开的壳,颜色深得不像血,倒像是某种矿物沉积。陈无戈伸手把匕首拔出来,又慢慢插回去,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什么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破布,开始一下一下擦刀。
不是因为脏,而是为了稳住自己的手。陈无戈的右手一直在抖,指节捏得发白,像是下一秒就要绷断。每擦一次,左脸的痛感就加重一分,但他没停。布条划过刀刃,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
一道全息影像从风沙中浮现出来——西装笔挺的男人,领带夹是个算盘形状。赵四海的脸出现在三米外,嘴角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看一堆废铁。
“陈无戈,”陈无戈说,“你守的矿脉,是假的。”
陈无戈停下擦刀的动作,布条搭在膝盖上,没有扔。
陈无戈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那个投影,声音不急也不怒:“那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赵四海依旧笑着:“我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我的人会炸掉你脚下的地基。你现在走,还能活着离开。”
陈无戈没说话。忽然抬脚,踢开旁边一块普通的晶石。石头滚落,露出下面一道裂缝——深紫色的光从里面缓缓渗出,像有生命一样流动着。
陈无戈指着那道光,淡淡地说:“你说这是假的?”
赵四海瞳孔微缩,但很快恢复平静:“那是表层伪装。真正的灵能矿脉在西北两公里,已经被我控制。你这里,只是个诱饵,专门用来引你们这种人上钩。”
陈无戈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就是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听了个老笑话。
“所以你是来救我的?”陈无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赵老板,你忙活了三天,调兵遣将,就为了看我挖石头?”
赵四海脸色沉了沉:“别装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守什么。”
“我知道。”陈无戈打断他,“我也知道你在怕什么。”
赵四海没吭声。
陈无戈往前走了一步,离投影更近了些:“你以为我在采矿?我在等你。”
陈无戈抬手,指尖一闪而过一道黑影——快得几乎看不见。但那一瞬间,赵四海的眼神变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暗账’组织三年前失踪的七个人,最后信号都指向这里吗?”陈无戈盯着赵四海,“他们不是迷路,是被人带进来的。而那个人……现在就在你背后。”
赵四海猛地抬手,像是要切断通讯,却又强行压下。
“胡说八道。”赵四海声音冷了几分,“你根本没有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陈无戈转身,朝矿洞走去,“我要的是你犹豫这三秒。”
陈无戈为脚步没停,声音透过通讯器传过去:“你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真掌握了什么,所以你来了。不是派手下,是你亲自连线。因为你怕错过,也怕踩雷。”
赵四海沉默。
风吹起陈无戈的衣角,猎猎作响。他走到塌陷的平台边,脚下是半截断裂的升降梯井,黑洞洞的,像一张嘴。
“你要真信这是废矿,就不会费这么大劲劝我走。”陈无戈回头,看着投影,“你要真信灵能潮汐会把这儿蒸发,你现在就该躲在三百公里外。可你在这儿,盯着我,听着我说每一个字。”
赵四海终于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陈无戈抬起手,掌心里捏着半块透明的晶体,“你要真信那是天灾,就不会在乎我吃不吃药。”
话音落下,陈无戈手指一合,晶体瞬间粉碎,粉末随风飘散,转眼就被紫雾吞没。
赵四海的脸色彻底变了。
“你是怕……”陈无戈逼近一步,“我找到的不只是矿脉,而是能控制潮汐的东西。”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四海的投影僵在原地,嘴角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背后的光影微微晃动,显然有人正在紧急汇报。
三秒。
整整三秒,没人说话。
陈无戈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无戈转身,不再看投影,一步步走向矿洞入口。碎石在他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对方心上。
“欢迎来做客。”陈无戈头也不回地说,“记得带够棺材。”
说完,陈无戈抬脚跨过塌陷的门槛,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矿洞里更安静了,紫雾浓得像液体,贴着墙壁缓缓流动。陈无戈靠在残破的墙边喘了口气,左手按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闷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
陈无戈没有召唤影兵。
他知道还有几具没被污染,但现在不能用。一用,就会暴露弱点。现在的每一具影兵,都是底牌,不是武器。
陈无戈从怀里摸出另一块布,撕下一小条,缠在手腕上,压住那道紫线。布条立刻被汗水浸湿,颜色变得更深。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敌人,是他的回音。
陈无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种沉到底的狠劲。
他知道赵四海不会就这么罢休。
赵四海会派人来试探,会派侦察兵潜入,会用尽一切手段确认陈无戈是不是真的掌握核心。而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陈无戈靠着墙,慢慢蹲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薄刃,贴在大腿外侧。这是备用武器,不靠灵能,不靠异能,只靠手和命。
然后陈无戈抬起左手,把缠着布条的手腕轻轻贴在矿壁上。
冰凉的金属传来震动。
很轻,但确实存在。
不是机器运转,也不是地质活动。
是有节奏的。
三下长,两下短。
和之前输能管敲击的一模一样。
陈无戈屏住呼吸,耳朵贴上墙面。
震动还在继续,频率稳定,像是某种信号。
陈无戈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警告。
是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