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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山洞幽寂。

柴火噼啪燃烧,明灭不定的火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影子,将众人的轮廓拉得细长,如同鬼魅般晃动。潮湿的水汽混杂着尘土和枯枝燃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几分清冷与滞重。

洞外,狂风卷着暴雨抽打山岩与林木,发出万马奔腾般的轰响。雷声在天际滚过,时远时近,犹如巨神震怒,每一道都震得人心头发颤,仿佛要撕裂这漆黑的夜幕。闪电偶尔劈开混沌,一瞬间照亮洞外扭曲狂舞的树林,随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就在这天地混沌之时,一道矮小而坚韧的身影,正跋涉于风雨之中。

他背上伏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头顶勉强遮着块湿透的破烂粗布。背他的人全身湿透,单薄衣衫紧贴身上,勾勒出瘦骨嶙峋的轮廓,每一步都深陷泥泞,溅起冰冷的水花。雨水如冰冷的刀子刮过他的脸庞,留下刺骨寒意;狂风似无形鞭子,一次次抽打他的身体,要将他压弯、逼停。

可他始终挺直脊梁,以一种近乎执拗的坚韧,稳稳向前。他微微低头,承受最猛烈的冲击,却用自己并不宽阔的后背,为孩子筑起一道遮风挡雨的壁垒。雨水从他发梢淌下,流过紧抿的嘴角与坚毅的下颌,他却恍若未觉,所有注意,都放在前路与背上那轻轻起伏的小生命上。

终于,昏黑的山洞口映入眼帘。那一簇微弱跳动的火光,成了风雨中最温暖的指引。他深吸一口凛冽空气,混杂着雨水的腥气和泥土的味道,将孩子往上托了托,迈开早已麻木却坚定的双腿,一步一步朝洞中跋涉而去。

洞口的光,将他湿透的身影拉成细长影子,投进洞中。洞内的寂静霎时被沉重的脚步与洞外灌入的雨声打破。

“爷爷……我,怕。”孩子声音稚嫩,口齿不清,带着哭腔,小手紧紧抓着老人湿漉漉的衣襟。

“别怕,我们到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张天落早已察觉有人靠近。他眼神一凛,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与嬴无疾交换一个警惕的眼神,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隐于洞口两侧阴影之中。三个病号紧张地盯着洞口,大气不敢出,昙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显得尤为不安。连一直卜卦的玄矶子也停下了摇钱的手,浑浊的老眼望向入口。

雨幕蓦地一断,一个身影裹挟着风雨的寒气走了进来。

“什么人……”张天落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质问。

然而,他与嬴无疾看清来人,均是一怔,原本蓄势待发的动作停顿下来,并未出手。

那不速之客却似全然不在意洞中众人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孩子卸下,用冻得发僵的手臂搂在怀中,以自己湿透的身体尽量拢住,隔绝洞内投来的目光,一步步挪向那堆带来光热的篝火。

张天落与嬴无疾对视一眼,脸上俱是诧异。

那是个瘦弱的老头,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被雨水浸透后更显单薄。他望向墨童,声音沙哑疲惫:“你疏忽了。谭贤的人已经找到了孩子藏身处附近,我能感觉到。不能再等,不得不把他接来。”

墨童语气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我的事,不必你管。”

孩子似乎认出了墨童,怯生生地挣脱老人,蹒跚着扑进墨童怀中,把小脸埋了起来。

“你错了,不该这样的。”老人声音沉痛,目光扫过洞内诸人,尤其在墨榫身上停留一瞬,“还搭上了三英的性命。那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好孩子……”

墨榫慌忙打断,语气带着心虚和急切:“爹,我……咱们还是……那个,事已至此,你和姑姑就别再争……”

老人猛地喝道:“住口!”声音虽压着,却威势十足,“你不仅不劝阻,还掺和其中,推波助澜,害死这么多墨家弟子,至今不知悔恨?”

搂着孩子的墨童蓦地抬头,眼中压抑的怒火与悲痛迸发出来,喊道:“你也住口!死在你手上的墨家弟子难道还少吗——墨原的死也是因为你!”

刹那间,洞中一片死寂。只有柴火噼啪作响,洞外风雨声仿佛也随之屏息。

张天落凝视那瘦小老者,心下一震:原来此人就是墨寒子。

墨寒子立于火堆旁,瘦小身躯在火光映照下竟显得巍然。跳动的火焰在他深陷的眼窝中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他目光如炬,直刺墨童:“非攻之道,乃我墨家立门之本。岂因世道纷乱,便弃如敝履?此乃舍本逐末!”

墨童将孩子紧搂怀中,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视线,火光在她倔强的眼眸中燃烧:“五代交替,礼崩乐坏,诸侯割据,弱肉强食。若一味墨守成规,讲什么非攻兼爱,我墨门早已覆灭!大哥,您的主张在太平年月或可行之,而今刀兵四起,强权即公理,早已不合时宜!墨原为救百姓而死,非为私仇!”

墨童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却倔强地不让其落下:“若不行非常之法,何以护该护之人?今日之乱世,早已非您当年所见!”

“荒谬!”墨寒子须发皆张,虽压低声音,却威势十足,仿佛一头被触怒的老狮,“正是世道崩坏,才更需坚守我墨家根本!以暴制暴,以杀止杀,只会让这乱世更添戾气,永无宁日!你所为,与那些屠城掠地、视人命如草芥的军阀何异?!这还是墨家吗?”

“姑姑也是为了墨家存续!”墨榫忍不住插嘴,试图缓和,“谭贤他们步步紧逼,手段狠辣,若不强硬反击,被吞并、被剿灭的就是我们……”

“存续?”墨寒子猛地看向他,目光如电,“墨榫,我让你跟随你姑姑,是望你二人相互扶持,取长补短,不是让她走入歧途,你更不该推波助澜!墨家的存续,靠的是道义,是技艺,是天下人对‘兼爱非攻’之道的向往,不是暗杀与火并!谭原……”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陡然一涩,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墨童的身体也随之剧颤,“……他的死,是我毕生之痛。但那是理念之争的悲剧,绝非你今日主动掀起血腥、清理门户的理由!”

“理念之争?”墨童凄然一笑,眼中泪光混着火光,灼灼逼人,“师父,你永远这么清醒,这么正确!可死的不是别人,是我的丈夫!是谭原!你告诉我那是理念之争,轻飘飘一句话就揭过了?如今谭贤要斩草除根,连这孩子都不放过!你告诉我,不攻,不战,不流血,我该如何?坐着等死吗?!等着墨家最后一点血脉火种都被扑灭吗?!”

她字字泣血,洞中众人无不动容。连嬴无疾也微微皱眉,手无声地按在了剑柄上,似乎被这浓烈的悲愤所触动。

张天落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试图注入一丝理性:“乱世求生,确非一道可解。”他目光扫过墨寒子与墨童,“强则强,弱则亡,似是常理。然,墨家非攻之道,亦非怯懦,实乃大勇。只是……勇者如何于虎狼环伺中存身,既不违本心,又能护住所珍视之物,确是千古难题。”

墨榫忍不住再次插话,试图和稀泥:“姑姑,爹,咱们何必在这种时候……”

“住口!”二人异口同声,凌厉的目光瞬间将他钉在原地,墨榫顿时噤若寒蝉,缩了缩脖子。

一旁的老道玄矶子,仿佛刚从神游太虚中归来,轻咳一声,将一直摩挲的几枚铜钱随意抛落在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福生无量天尊。”玄矶子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奇特的穿透力,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墨家二位,争得是‘该如何’,是攻是守,是战是和,却忘了先问一句‘为何如此’,为何墨家会陷入今日之困局。”

他先是看向墨寒子,目光澄澈:“墨老先生主张非攻,如同天道‘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乃是顺应万物自然生息之大德,不妄动干戈,不恃强凌弱,贫道深以为然。强为之,终招其损。此乃大道。”

接着,他又看向墨童,眼中带着一丝悲悯:“而这位墨姑娘,所见亦非虚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风雨雷霆,肃杀秋冬,亦是天道之行。世道既已崩坏如暴雨倾盆,若只执拗于晴日之规,恐反被雨打风吹去。趋避利害,保全自身,存续血脉宗脉,亦是自然之理,无可厚非。”

他缓步至两人中间,身影在火光下拉长:“墨老先生坚持非攻,合乎天道自然之理。然《道德经》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亦云‘大道废,有仁义’。世事变迁,犹如四时更迭,岂有不变之法?岂可执一而终?”

墨寒子眉峰一蹙:“道长此言何意?莫非是说墨家之道错了?”

“非也,非也。”玄矶子从容不迫,摇了摇头,“非攻之义,其根本在乎‘兼爱’二字。然当今乱世,豺狼当道,百姓倒悬,若一味固守成规,罔顾现实,岂非反而违背了墨子兼爱天下百姓之初心?犹如水,随形就势,不变其润下之性,却可变其形态,或溪或河,或江或海,乃至云雾冰雪,终不改其水性。执着于‘不攻’之形,而忘却‘兼爱’之本,岂非舍本逐末?”

嬴无疾冷冷开口,声音如金石:“道长之言,似是而非。墨家非攻,非怯懦避战,乃以守为攻,以义制暴。自有其坚守与力量。”他转向墨童,“然墨童姑娘所为,复仇泄愤有余,而以义制暴不足,已越界矣,非墨家正道。”

张天落微微颔首,目光深邃:“三家之言,皆有其理。墨老先生坚守道义之本,墨童姑娘务实求存之策,道长通变达权之论。然墨门内争,无论初衷为何,至今已流太多血矣。仇恨滋生更多仇恨,冤冤相报,何时能了?”

洞外恰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长空,刹那间的光芒映亮每个人脸上复杂的神色——挣扎、愤怒、悲痛、迷茫。紧随而来的雷声轰鸣而至,震得山洞微颤,碎石簌簌落下。

墨寒子望着洞外如注的暴雨,良久,化作一声沉重叹息:“我教弟子非攻,非教其懦弱,乃教其明辨是非,知何时该守,何时……”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困惑,“何时该死守。或许……或许我也过于执着于‘守’之形了。”

墨童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大哥语气中露出迟疑与自省。

墨寒子眉头紧锁,转向玄矶子:“道长之意,莫非是说这世间强弱杀伐,弱肉强食,亦是天道循环,我等只能顺应?”

“非也,非也。”玄矶子再次摇头,俯身拾起地上的铜钱,置于掌心,“贫道是说,二位皆执其一端。墨老先生执‘应然之道’,认为世间理应如何,并竭力持守之,其志可嘉。墨姑娘执‘实然之境’,眼见世间实际如何,并竭力适应求生,其情可悯。然《道德经》有云:‘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是非、对错、攻守、强弱,皆相伴相生,相对而立,离则两伤,执一则偏。”

他目光变得幽深,仿佛能看透人心与迷雾:“墨家今日之困,或许不在是否该‘非攻’,而在能否如水利万物般,‘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不争非无能,而是找到那‘不争而莫能与争’的枢机,那超越简单攻守对抗的更高明的存世之道。执着于形迹之争,执着于是攻还是不攻,已落了下乘,无论是执于攻,还是执于不攻,皆是被外境所转,而非转动外境。”

玄矶子一番话,如同在熊熊烈火中注入一股清泉,虽未立刻熄灭火焰,却让躁动炽烈的火势为之一滞,多了一丝沉凝与思虑。

墨寒子面露深思,喃喃自语:“不争而莫能与争……枢机……超越攻守之道……”

墨童依旧紧搂着孩子,眼中的戾气未消,却也不禁怔住,露出思索的神情,下意识地将孩子搂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在暴风雨中唯一确定的锚点。

洞内再度陷入寂静,唯有道人的话语余音混着洞外的风雨声,在每个人心中回荡、碰撞。张天落与嬴无疾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皆知墨家之事,盘根错节,恩怨交织,理念冲突,远比表面看到的更复杂、更深邃。

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精神上的疲惫袭来,众人也都困顿。

嬴无疾退回左洞口处,抱剑假寐,呼吸悠长,但每一个毛孔似乎都保持着警惕。玄矶子又摸出了他那几枚油光锃亮的铜钱,盘腿坐在角落,再次沉浸般地摇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脸色庄重甚至显得有些痛苦,汗水自额角渗出滴落,那副模样不像是在卜卦,倒像是正用尽全身力气与某个不可知的存在进行一场无形的搏斗,仿佛预知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墨童搂着孩子,靠在最内侧的石壁上,终于抵不住疲惫,眼皮沉重地合上。墨榫也歪在一旁,发出轻微的鼾声。昙花蜷缩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似乎也睡着了,只是眉头依旧微蹙。

张天落拨拉着渐弱的柴火,添了几根枯枝,火焰重新活跃起来,映照着他的脸庞。他的目光却未曾离开对面的墨寒子。这个人瘦小精炼,沉默地蜷坐在那里,如果远远望去,只是个历经风霜、毫不起眼的寻常小老头,与自己心目中那个名动天下、能让诸侯礼遇又忌惮的墨家巨子形象,相差甚远。

张天落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柴火,目光却未曾离开对面的墨寒子。这瘦小的老者蜷在火堆旁,须发灰白,姿态甚至有些瑟缩,仿佛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与江湖传闻中那个叱咤风云、名字能令诸侯侧目、机关之术堪称鬼斧神工的墨家巨子形象,实在相去甚远。

就这?张天落内心忍不住疯狂吐槽,这就是让朱温、李嗣源那些狠角色都头疼过、试图招揽过的墨寒子?看起来就是个营养不良、还有点倔脾气的乡下老丈嘛。跟想象中仙风道骨、或者霸气侧漏的一代宗师形象完全不搭边啊。传说中的技术大拿兼哲学导师?世外高人范儿呢?仙气呢?这走出去说是个老木匠都有人信。江湖传言的水分也太大了,简直是欺诈!

他好歹压下心底翻腾的吐槽,嘴上尽量保持着礼貌,但语气里的那点探究和下意识的调侃还是漏了点出来:“我说……墨老前辈?恕张某眼拙,若非方才那场争论,光看您这……呃,低调朴实的风范,实在难以将您与那名震江湖的墨家巨子联系起来。江湖传言,未免也太过……失真了。”他差点把“夸张”二字说出口。

墨寒子缓缓抬起头,火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跳跃,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没有丝毫昏聩之态。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更添几分苦涩和自嘲的意味。

“名震江湖?虚名罢了,不过是各方势力有所图谋,互相吹捧或贬低的结果。至于风范……”他轻轻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那些排场、气度,都是摆给外人看的,是谈判时的筹码,是自保的甲胄。真正的墨者,何须那些浮华表象?”

他伸出手,枯瘦的手指靠近火焰,感受着那一点微暖,开始用一种平淡却沉重的语调,讲述他与那些军阀枭雄打交道的过往。听着墨寒子描述如何与朱温、李嗣源那样的人周旋,陪他们大鱼大肉,喝酒行令,甚至不得不表现得比他们还粗豪、还实际……

“年轻人,你是否也觉得老夫迂腐不堪,不识时务,空谈大道理而罔顾现实?”他没等张天落回答,便继续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非攻…兼爱…天下人皆笑我墨家空谈大义,螳臂当车。殊不知,这‘空谈’,也曾溅上过血污,浸透过无奈。”

他伸出手,手指在火苗前微微颤抖,仿佛要捕捉一丝虚幻的温暖。“老夫并非生来就只愿躲在山野里讲道理。当年…也曾入过那些藩镇节度使的华丽营帐,见过金戈铁马,经历过笙歌宴饮。与那些手握重兵、杀伐由心、一念可决千万人生死的人物同桌而食。”

洞内很静,连玄矶子摇钱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侧耳倾听。风雨声成了他话语低沉而压抑的背景音。

“朱温的酒,我喝过。”墨寒子的声音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人心上,“李嗣源的肉,我也吃过。还有好些…如今提起名字,依然能让人抖三抖的人物。他们的宴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席间谈的不是风月,是刀兵,是地盘,是无数人头落地换来的功业,是冷冰冰的交换与算计。”

“他们觉得我墨家技艺奇巧,机关之术可用于军阵城防,想招揽,或以势压之,逼我墨家就范。我便去,与他们虚与委蛇,陪他们喝酒吃肉,听他们吹嘘武功,甚至…”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疲惫与难以磨灭的厌恶,“…甚至不得不做些更违心、更肮脏的交易,牺牲一些次要的,只为了能在那片刻的醉生梦死、称兄道弟间,插进一句话,换来一个进言的机会。”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恳切,仿佛再次面对那些志在天下的枭雄:“我总对他们说,诸位英雄,逐鹿中原是尔等之事,墨家不便插手,亦无意偏帮。然北地契丹,虎狼之师,厉兵秣马,方是华夏心腹大患!尔等之争,好比兄弟阋于墙,何不暂放干戈,共御外侮?待驱除鞑虏,重整山河,再论英雄,岂不更好?更显英雄气概?”

“然而…”墨寒子苦笑一声,那笑声干涩,比哭还难听,“无人肯听。朱温只想着他的梁王宝座,想着如何更快地取代大唐;李嗣源算计着他李唐江山如何延续,如何压制其他节度使…人人皆谓‘外患不过疥癣之疾,内争才是心腹之患’!嘿,好一个心腹之患!争来斗去,中原板荡,血流成河,百姓流离,最终便宜了谁?不过是让窥伺一旁的虎狼看了笑话,得了机会!”

他的肩膀彻底垮了下去,显得更加瘦小单薄,仿佛被巨大的失望压垮:“心冷了,也看清了。与虎谋皮,徒惹一身腥臊,却一事无成。既无法说动他们共御外敌,保全这残破山河,我便带着弟子逐步退出这污浊的权力旋涡,回归墨家本道,钻研技艺,教导弟子,坚守‘非攻’、‘兼爱’之旨。或许无力,或许被笑迂阔,但至少…干净。能让我等夜里安眠。”

洞内一片沉寂,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偶尔爆起一点火星。墨寒子这番近乎自剖的陈述,带着巨大的失望、苍凉与一种理想主义者碰壁后的幻灭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听者心头。

“朱温,李嗣源这两货去阻外敌,怎么想的。”张天落心下暗忖,不由觉得这老头确实有些天真,但这份天真背后,却又是一种令人无法轻易嘲笑的执着与悲怆。

张天落默然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风雨、岁月和残酷现实榨干了精气神的小老头,第一次感觉到那瘦小身躯里所承载的重压、复杂与无奈。那些轻浮的吐槽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敬意。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摇着铜钱,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仪式的玄矶子老道,忽然长长吁了口气,像是刚跑完十里地一样,浑身一松,用袖子夸张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水,然后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把那几枚宝贝铜钱收进怀里,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他鼻子抽动了两下,眼睛滴溜溜地在墨寒子和张天落之间转了转,仿佛刚嗅到八卦的气息,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戏谑的表情。

“福生无量天尊!”玄矶子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响亮得把沉思中的众人都惊了一下,“我说墨老头,贫道就说你身上怎么总有一股子陈年酒肉味儿混着铜臭,还以为是你不讲究、邋里邋遢!原来还有这般辉煌往事!早说啊!下次再去会哪路王爷、节度使,带上贫道如何?贫道别的不说,蹭饭……呃,不,是化缘!化缘的本事可是一流!还能现场给他们卜一卦,专捡好听的说,什么‘紫气东来’、‘龙飞九天’,保证哄得他们晕头转向,没准比你说破嘴皮子还管用!咱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岂不美哉?”

墨寒子被他这一打岔,脸上的悲怆凝重顿时僵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牛鼻子老道,休要胡言乱语!那是虎狼之窝,刀斧手环伺之地,岂是让你去蹭吃蹭喝、招摇撞骗的?”

“诶!这话就不对了!”玄矶子摇头晃脑,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与虎谋皮,那也是谋嘛!他出酒肉,你出道理,我出吉祥话,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再说了,”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做出分享秘密的样子,“听说那梁王(朱温)府上的窖藏可是百年陈酿,李存勖(此处可能是玄矶子口误或张冠李戴,但符合他插科打诨的性格)宫里……”

“闭嘴!”墨寒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那点沧桑悲凉感瞬间被这老道搅合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恼怒。

张天落看着这一幕,差点笑出声,赶紧握拳捂嘴假咳掩饰过去。

张天落心想:这玄矶子老道真是个妙人!专业调节气氛一百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不过被他这么一搅和,洞里压抑得能拧出水来的气氛倒是活络了不少。人才啊!这插科打诨的功夫也是天道境界?

玄矶子见好就收,嘿嘿一笑,又变回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捋着并不存在的长须:“玩笑,玩笑耳。墨道友之心,贫道岂能不知?犹如莲出淤泥,其心皎洁。只是这过程嘛……嘿嘿,确实味道重了点。不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本心不移,倒也不必过于拘泥形迹。只是苦了道友的肠胃和鼻子咯!又是酒肉又是铜臭的,还得摆出一副受用的模样,难为道友了!”

他这话说得滑稽突兀,却又似带着几分理解与宽慰,巧妙地冲淡了墨寒子自述往事带来的沉重与尴尬。墨榫忍不住“噗”一声差点笑出来,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连紧绷着脸的墨童嘴角都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张天落看着玄矶子那副故作夸张、实则心知肚明的模样,心下明了:这老道哪里是真的不解风情,分明是见气氛太过沉重,故意用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来打断那令人窒息的回忆,将众人从悲情的泥沼中拉回现实。

墨寒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一愣,随即失笑摇头,那笼罩在他身上的浓重暮气与失落,似乎也被这插科打诨冲散了些许,多了几分活人气。

嬴无疾依旧闭目假寐,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松开了。

洞外的雨声似乎也小了一些,渐淅沥沥,不再那般狂暴。洞内的火光温暖地照耀着这群身份各异、各怀心事、因理念或利益曾起冲突,却又因这狂风暴雨而暂时共处一隅、分享着同一堆篝火的人们。短暂的争吵与交锋之后,是更深沉的静谧,只有火星偶尔噼啪炸响,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和洞外渐弱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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