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珠凝成的漩涡转得更快了,灰莲伏在焦土上的花瓣突然微微抬起,像条嗅到腐肉的蛇,缓缓转向青铜门方向。
我的后槽牙咬得发酸,手指无意识地抠进青石板缝隙——门里那团伪身还在喊我想活,可这株黑莲根本不是想让活,是想让替我走完地仙路。
嗷——惊云突然拱开我的手,脊背的雷纹像被浇了热油,守界之瞳四个金纹从皮毛下翻涌而出,映得灰莲根须处一片透亮。
我顺着那道光看过去,头皮瞬间炸起——那些黑根不是扎进地脉,是和地脉里的残链绞成了麻花,像根吸血管子。
它要吞了我的执念成道。我对着阿影扯了扯嘴角,尝到血锈味,老皮说过,代生的鬼最会偷魂。
阿影没接话,她盯着我掌心里老皮的残皮,血痕在火光里泛着暗紫。
那是老皮撞笼子时用爪子抓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断了气的尾巴。
我突然笑出声,指腹蹭过血痕:它以为替我活着就能当我?
可活人哪是靠记着过去活着的——我抬头看她,是靠......还想报仇。
红绳孩童不知什么时候爬到我膝头,烧剩的红发带蹭着我手腕,烫得我一哆嗦。
他歪着脑袋看我,眼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像在问要我做什么。
我把他放到青石板中央,那里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我在疯人院第三年,用碎玻璃在床板下刻的,后来被护士撕了,可血渗进砖缝里,现在阵心亮得像团血月亮。
坐这儿。我摸了摸他发顶,用你的火照镜子,照出最真的我。
他没说话,只把烧黑的发带系在我手腕上,余温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
惊云的雷纹突然劈了道小闪电,守界之瞳的光钉在灰莲花瓣上,那株黑莲抖了抖,根须在地下发出的断裂声。
我扯下妹妹的红发带,系在惊云额前,褪色的红绸扫过它耳朵尖,它低低呜咽一声,雷纹顺着发带爬上我的手背。
阿影。我把三张符纸拍在阵角,用你的愿火点。
她没问为什么,指尖凝出豆大的蓝火,符纸地烧起来,火星子溅到我脸上,烫得生疼。
我闭着眼深呼吸,喉间泛起停尸房的气味——福尔马林混着血锈,还有妹妹尸体被运走时,铁车轮碾过水洼的声。
那天我蹲在墙角,指甲掐进掌心,直到血滴在水泥地上,开出朵小红花。
它要替我活,就得先尝尝......我睁开眼,镜火从指尖窜出来,在阵边画出金黑的线,我为什么不想活。
灰莲突然剧烈震颤,花瓣疯狂开合,黑脉像蛇似的从根须里钻出来,直往青铜门缝里扎。
我盯着它扭曲的花芯——那里浮着张模糊的脸,是我二十岁的模样,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以为活着是逃避?我对着门里嘶吼,镜火顺着阵线烧得噼啪响,可我每一天,都是在替他们——盯着仇人呼吸!
红绳孩童突然抱住头,火苗地炸开,映得他眼眶发红:痛!
痛痛痛!
惊云的雷纹连成一片,守界之瞳的光像把刀,地劈开灰莲根须。
我咬破舌尖,血珠滴在阵心,镜火裹着雷火地窜起来,将红绳孩童的火苗卷成个火球,痛音锁尖啸着扎进灰莲根部。
青铜门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团伪身的脸开始融化,先是妹妹的发卡从它发间掉出来,接着是母亲的粥碗、父亲的血字,最后是老皮撞笼子的血沫——全从它身体里往外涌,像被拔了塞子的脓疮。
灰莲本体的花瓣炸成碎片,黑血像下雨似的往下淌,那朵腐烂的金黑莲从门里跌出来,地砸在阵心。
镜火地裹住它,焦糊味混着腐臭味直冲鼻腔,我看着它在火里蜷缩成球,突然想起老皮最后那声卡在喉咙里的。
烧干净了?阿影按住我肩膀,她的手在抖。
我盯着焦土上的黑渣,喉咙发紧。
红绳孩童突然拽我衣角,他的火苗弱得像根蜡烛,小手指着灰莲残体:它......在笑。
我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最边缘那片没烧尽的花瓣,正微微翘着,像谁扯了下嘴角。
地脉深处传来闷响,像有人在敲鼓。
阿影抬头望向北边,那里是野人山的方向:古阵残链......在动。
我蹲下身,捡起半片未燃尽的莲瓣,指尖被烫得缩了缩。
它表面还留着灼烧的痕迹,可最里层泛着点暗金,像藏着什么没烧透的东西。
它快了。我把莲瓣攥进手心,烫得掌心生疼,因为它终于,学会了怕。
红绳孩童的火苗突然晃了晃,他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可它的笑......和你那天在停尸房,一模一样。
我浑身一僵。
远处野人山巅,传来第一声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