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薛仁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殿下，几位部长说是大会各项筹备已经差不多了，需您最后定夺。”
“啧……催命鬼来了。”
李建成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粥，胡乱擦了把嘴，凑过去在郑观音脸上快速亲了一下，又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行了，老子去干活了！你们娘俩自己玩。”
在郑观音微红的脸颊和李承宗不满的嘟囔声中，李建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出门，喧嚣热浪便扑面而来。
原本还算空旷的北疆大营，此刻已是人声鼎沸。
随处可见许多唐人携家带口的来草原凑这个热闹，还有许多的商贩和生意人来此。
还有不少穿着皮袄、带着毡帽的草原各部族人，牵着骏马，带着货物，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拔地而起的“唐城”。
来自西域、波斯甚至更遥远地方的商人使团，操着各种口音，在临时搭建的市集里穿梭。
空气中混杂着烤肉的香气、牲口的气味和各种语言交织的嘈杂。
通往主会场的大道两旁，旌旗招展，大唐的龙旗与象征着前来参加大会的各部族的旗帜并列飘扬，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氛围正在形成。
李建成一路行来，不断有人认出他，无论是唐军将士、科研部匠人，还是那些草原首领，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殿下！”
“太子殿下金安！”
李建成只是随意地点头回应，脚步不停。
他很享受这种氛围，这是一种建立在实实在在功绩和能力之上的威望，比长安朝堂上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让人舒坦得多。
来到暂时还在封闭的会场内，包括李世民、李元吉在内的几位部长，副部长，工作组组长皆在此处。
“整挺好，大家整得都挺不错！现在还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的？”
“殿下，人太多了，比我们预想的要多的多，若是接下来的几天还要来人的话，我们提供的住处……怕是会不够啊……”
“那就继续搭毡帐，多搭一些，或者让来旅游的游客们在牧民的指导下自己搭，比正常住宿收费便宜一点就行，而且，我们要分人推销，比如住惯了房子的大唐人，我们就推荐毡帐，住惯了毡帐的西域人，就给他们推荐砖瓦房，这叫新奇体验，能拿住人的。”
李建成这“反向推销”的新奇思路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杜如晦抚须沉吟，眼中带着赞赏：“殿下此法甚妙！既缓解了住宿压力，又让各方来客体验异域风情，可谓一举两得。只是需安排专人引导，以免生出混乱。”
“这个好办！”长孙无忌站了出来。
“此事交于我！我找些机灵的士兵和本地牧民混编成队，专门负责这事儿！保准把那些想住毡帐的唐商安排得明明白白，把想睡砖房胡商伺候得舒舒服服！”
李世民也点头补充道：“大哥此策确实能解燃眉之急。此外，还需加强市集管理和卫生清洁，如此多人聚集，若发生盗窃或引发疫病，便是大麻烦。可增派巡逻士卒，并设‘申诉点’，快速处理纠纷。再让医官们，多设几个义诊和防疫的摊位。”
“没错！”
李建成对二郎的补充非常满意，不愧是以后能当皇帝的人。
“这些都是细节，但细节决定成败！辅机，你的人不仅要引导住宿，也要留意有无可疑人物混迹其中。二郎，治安和医疗就按你说的办，要快，要有效！”
他环视众人，语气变得严肃：
“诸位，现在不是心疼钱、心疼人的时候！把这届那达慕办成标杆，办成传说！以后才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有源源不断的钱赚！现在投入的，将来都能加倍赚回来！眼光要放长远！”
“是！殿下！”
众人齐声应道，士气高昂。
太子殿下不仅有点子，更有格局，跟着这样的主君干活，心里踏实。
“还有没有问题？”
李建成再次问道。
负责会场布置的一个组长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还有一个问题。按照流程，最后一天有‘万民同乐’的环节，原本计划是由咱们提供一部分酒水吃食。可眼下人数远超预期，这开销……”
李建成摸了摸下巴，眼中精光一闪，看向了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元吉：
“三胡，这可是个挣钱的好机会啊！”
李元吉带着商务部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对于商业的嗅觉也敏锐了不少，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接口：“大哥意思是……招商？”
“对喽！”
李建成笑道，“把‘万民同乐’的冠名权和供应权放出去！比如，‘王家老酒万民宴’、‘西域珍宝同乐会’！谁家出的钱多，提供的物资好，就让谁家冠名！咱们不仅不花钱，还能赚一笔！而且还能让各家商会比拼实力，变相给他们做了宣传，整个北疆这么大的市场，他们肯定抢破头！”
“妙啊！”
房玄龄抚掌大笑，“殿下真乃商业奇才！此事包在臣身上，定能拍出个好价钱，并把物资安排得妥妥帖帖！”
“对了，会场的门票钱要分区域收，这个应该不用我说吧，切记把你们家人的门票提前留出来，别他娘的到时候票卖完了，他们再进不来就他娘扯淡了。”
“我们省得。”
会场内众人闻言，更是对太子殿下天马行空却又务实高效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哪里是单纯的盛会筹备，这简直是一场大型的商业运作和城市管理实践！
李建成看着气氛火热的会场，叉腰笑道：
“看见没？办法总比困难多！都动起来！八月初八，咱们不仅要让四方宾朋见识到大唐的武德丰沛，更要让他们体验到什么叫‘唐式服务’和‘唐式精明’！散会！”
众人哄然应诺，各自领命，脚步匆匆地离去，投入到最后的冲刺准备中。
李建成站在空旷的会场中央，看着气势恢宏的各类设施，想象着不久之后这里万头攒动、欢呼震天的景象，一股豪情涌上心头。
这种亲手创造一个奇迹的感觉，确实是让人上瘾。
傍晚，北疆发改委办公楼一号会议室，李建成又把众人聚到了一起。
“开个小会，虽然大会大家都筹备的差不多了，但是越到后面，越是关键，尤其是安全问题，更是重中之重！药师，时刻谨记安全第一！”
“臣明白。”
“克明，那达慕大会重要，可高昌那边的棉花同样重要，这关乎着我们后半年的战略计划，你一定要盯住了！”
“臣明白。”
“老墨，蒸汽火车还有蒸汽客车也是此次大会的重要看点，尤其是火车，关系着钢铁大唐的计划实施，你这边盯住了，火车现在造了多少了？”
“殿下，火切二十列，蒸汽客切一百辆，均已投入使用。”
房玄龄紧跟着说道：“殿下，现在铁路线已经开始运行，来回各十列火车每一个时辰一趟，按照您的建议，票价也已经定好了，座位票一人五十文钱，卧铺票一人三百文。”
“很好……车票定价不能太贵，这他娘的就注定是一个要持续往里边砸钱的买卖，辅机，克明，下一条铁路线路规划的怎么样了？准备往哪儿铺？”
“回殿下，通过我部与人力资源部商议，目前有两条线路比较合适，一条是从原高昌到原吐谷浑，另一条是从北疆直接铺到长安，但我们几个部长私下开会商量过，认为下一条线路还是铺到长安比较合适。”
李建成听到杜如晦的建议，手指在粗糙的木质会议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核心人物的决断。
“铺到长安……”
李建成重复了一遍，抬眼看向提出建议的杜如晦。
“说说你们的理由。为什么不是先连通高昌和吐谷浑？于我北疆的生意而言，那边棉花和盐湖产出，不是更急需运输线吗？”
长孙无忌显然早有准备，站起身来，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殿下明鉴。高昌至吐谷浑线路，确实利于资源调配，但其地广人稀，短期内客货运需求有限，投入巨大而回报周期过长。”
杜如晦接口道，他的声音更显沉稳：
“而北疆直通长安则不然。其一，政治意义重大！此线一旦贯通，如同一条钢铁纽带，将帝国边陲与中枢紧密相连，陛下降临北疆之便捷，朝令夕至非是空谈！此乃向天下昭示，北疆已彻底融入大唐，再无隔阂！”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二，经济利益实则更为深远。长安乃天下辐辏之地，人口百万，商贸繁盛。北疆之皮毛、肉食、新式工坊产物可迅速运抵京师及中原腹地；而中原之粮食、布匹、瓷器乃至人才，亦可源源不断输入北疆。此线一开，流通加速，带来的财富将远超那条资源线！其三，以长安为终点，可利用现有的一部分官道基础，并能调动关中更多人力物力，反而可能比在西域荒漠中铺路更快建成！”
李建成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他当然知道连通长安的政治意义，但经杜如晦这么一剖析，其中的经济账和战略价值更加清晰立体地展现在眼前。
“他娘的，有道理啊！”
李建成一拍大腿（李世民腿面子又一疼），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老子先前光他娘想着卖盐摘棉花了，差点忘了长安那头才是真正能吃下咱们产出、又能给咱们输血的大肥羊！就他娘这么定了！”
他霍然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核心成员，斩钉截铁地下令：
“下一阶段，战略重心，就是打通北疆到长安的钢铁动脉！辅机，克明，你们俩牵头，联合科研部、财务部，尽快拿出详细的线路勘探和建设方案！要快，但要稳！”
“是！殿下！”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齐声领命，神情肃穆而激动。
他们都明白，这条铁路一旦建成，将彻底改变大唐的格局。
“药师……”
李建成又看向军方代表，“到长安可不比咱们在北疆折腾，铁路沿线安全，尤其是穿过一些敏感部族区域的地段，提前做好预案，施工期间，你的人要给我护好了！别让些不开眼的蠢货坏了老子的大事！”
“殿下放心！臣必保铁路畅通无阻！”
李靖沉声应诺。
“好！”
李建成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野心和斗志。
“那达慕，是向天下展示我北疆肌肉的舞台！而这条通往长安的铁路，才是真正决定我北疆，乃至整个大唐未来命运的根基！诸位，咱们这盘棋，越下越大了！都他娘的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谨遵殿下之命！”
洪亮的回应在会议室中回荡。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随着太子殿下这声令下，一个以钢铁轨道为脉络，更加庞大、更加激动人心的蓝图，正在北疆这片热土上，缓缓铺开。
那达慕盛会固然重要，但这条通往长安的铁路，才是真正将北疆与帝国心脏连接起来，搏动出新时代强音的命脉所在。
等到李建成开完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门外就来了一个很面生的人。
他们这些发改委领导的住处都是有着重兵保护的，况且外边还有一层锦衣卫，能走到自家门前还没被弄死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老李头的人。
“太子殿下，皇爷有请。”
果然！李建成在心里暗道一声，起身整理一番就跟着这人去了李渊住处。
到了客厅，李建成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拿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几口就给喝了个干净，说了那么多话，是真渴了。
“阿耶叫儿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听说昨晚，你们三个在一起吃饭了？”
李建成适时的表露出一种“阿耶您怎么知道”的震惊神情，可还没等他说话，李渊就是一声冷哼。
“个乃求货，跟你老子装什么？！你的人都快把老子房子周围围满了，真当老子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你是准备在你的地盘上把老子整死，然后回长安拥立二郎继位吗？”
“瞅您这话说的，儿子这不是保护您嘛，如今人多眼杂的，您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可叫我们这三个小的怎么办嘛！”
“三胡昨晚来过。”
“我知道，我派他来的。”
“可他说不是你们指派的。”
“我知道，我教他这么说的。”
“你……”
李渊被大儿子这近乎无赖的坦诚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李建成，手指都在哆嗦。
他本以为能抓住儿子们私下串联的把柄，好好发作一番，敲打敲打这个行事越来越无法无天的长子，没想到对方直接摊牌了，还摊得如此理直气壮！
“你……你个混账东西！”
李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把朕蒙在鼓里，你们兄弟三个私下里就把这江山归属定了？！还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面对父亲的暴怒，李建成却依旧那副浑不吝的样子，甚至还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地说道：
“阿耶，您这话可就不讲理了。我们兄弟和睦，凑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怎么就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难道非要我们兄弟之间斗得你死我活，像前朝那些皇子一样，天天在您面前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您才觉得是正常的？那才叫把您放在眼里？”
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渊，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
“我们不想那样，阿耶……我和二郎、三胡，我们都不想。我们商量着来，总比将来动刀子，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强吧？”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李渊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痛点。
他何尝不怕儿子们自相残杀？之前扶持建成抗衡世民，不就是源于此吗？
“儿做过一个梦，做了很多年……”
“幼时在晋阳时就开始做这个梦，梦里我， 二郎，三胡，在一片宫墙下互相……最后是二郎赢了，我们两家尽数死绝了……直到入主东宫，儿受到仙人感召，仙人言想活就要走……走的越远越好，若非是突厥一事，儿肯定不回来。”
“可儿还是回来了，因为儿不想……不想我们的大唐承受如此灾难……儿现在的能力，可以争，可以跟二郎争个你死我活，为了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并且我敢保证，最后的胜者，一定会是我！”
“可比起这个位子，儿想活，也想让二郎活，让三胡活，更想让我们这一大家人好好活着，这没错吧？”
李渊的气势为之一滞，但帝王的尊严让他无法轻易低头。
他冷哼一声，语气却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些：
“那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了？就非得是你让位给世民？你就这么看不上朕坐着的这个位置？”
李建成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阿耶，不是看不上。是我坐不住，也坐不好。您让我带兵打仗，搞点稀奇古怪的发明，治理一方土地，我行。”
“可让我天天窝在长安那四方城里，跟那些老狐狸勾心斗角，批阅那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章……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那样我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