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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场的喧嚣与针对影寒的滔天骂名,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那震耳欲聋的嘘声、刻薄的辱骂、甚至夹杂着兴奋的诅咒,此刻都被冰冷的医院墙壁和沉重的消毒水气味彻底过滤。

这里只有一种死寂的、等待宣判般的宁静,压得人胸口发闷。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沸腾着恶意与狂欢的炼狱,一个是冻结着生命与希望的冰棺。

在比赛结束后,游衣和影寒没有片刻停留,甚至没有理会主办方后续的流程和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影。

他们像是两道沉默的幽魂,径直穿透了喧闹的余波,目标明确地来到了云姝沉睡的病房外。冰冷的走廊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惨白得不带一丝温度,映照着金属门框和光洁如镜的地面,反射出令人心慌的冷光。

游衣那一身月白长衫,在这片冰冷的、充斥着现代医疗仪器气息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衣料细腻,流转着玉石般温润的光泽,行走间几乎不染纤尘,仿佛他踏足的不是凡尘的医院走廊,而是隔绝尘世的清幽山径。他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沉静力量。

“游衣先生,云姝选手的情况非常特殊,她的精神海……”当得知一个没有救助资格证、甚至身份都成谜的人要来这里进行救治时,负责云姝的主治医师急匆匆地从护士站赶过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试图张开手臂阻拦在病房门前,话语急促而专业,“她的精神海透支严重,结构极其脆弱,任何未经评估的外力介入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二次损伤!这关乎患者的生命安全,我们医院有严格的……”

然而,他的话戛然而止。游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并非锐利,也非严厉,只是如同深秋湖面般温和澄澈,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悠远时光沉淀下来的淡然力量。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瞬间压下了医师所有后续的辩解和疑虑,让他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任何世俗的规则和担忧,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无妨,让我看看她。”游衣的声音响起,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光滑的卵石,清泠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韵律。那声音似乎能穿透耳膜,直接抚平听者心头的焦躁。他没有再看医师,只是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隔绝着生死的病房门。门轴转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过分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病房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恒温系统维持着适宜的温度,但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仪器运转的微弱电流声,营造出一种冰冷的生命维持感。病床上,云姝静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冰莲。

她穿着宽松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血色。一个造型精密的银白色精神感应头盔覆盖在她的额侧和太阳穴区域,头盔上几颗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稳定的绿光,像是对她顽强生命体征的唯一证明。她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如同失去了光泽的栗色丝绸。此刻的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脆弱得令人窒息。

苏幼熙正蜷缩在病房角落最深的阴影里,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墙壁。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守候和心力交瘁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是被人狠狠揍过。

当病房门被推开,游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苏幼熙的身体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般瞬间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防御状态。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游衣,那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戒备、审视,以及更深处翻涌着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影寒遭遇的愤怒,有对云姝状况的绝望,有对游衣在擂台上那匪夷所思的“认输”行为的不解,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被现实逼到角落后对任何可能转机的希冀。

比赛她全程都在关注。她看到了影寒在生死边缘的挣扎,看到了游衣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更看到了最后那让所有人哗然的“认输”。是游衣的认输,让影寒免于一场极可能致命的、单方面的碾压式战斗。

但同时,也亲手将影寒推入了更加汹涌、更加恶毒的舆论风暴中心。苏幼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质问什么,想发泄心中积压的愤懑。然而,当她的视线越过游衣的肩膀,看到紧随其后走进来的、那个沉默而疲惫的身影——影寒时,所有冲到嘴边的话语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但那份戒备并未完全消失,只是默默地、慢慢地从阴影中站直了身体,将自己挪到更靠近病床一点的墙边,像一道沉默而警惕的影子。

在来的路上,影寒已经通过加密通讯器和她联系过,声音嘶哑而简短,只告诉她可能找到了能让云姝姐醒过来的办法。苏幼熙当时心中燃起一丝狂喜,随即又被巨大的怀疑淹没。办法?在这个连顶尖精神科医师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看来,影寒所说的“办法”,难道就是这个在擂台上直接“认输”的游衣?这个神秘莫测、举止如同古画中走出来的男人?苏幼熙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目光在游衣和影寒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疑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期盼。

游衣的目光在苏幼熙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清冷的、如同寒潭映月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疑惑,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存在。他似乎在苏幼熙身上感知到了某种极其特殊、甚至在这个时代本不该诞生的体质波动。

是意外?还是……某种刻意为之的产物?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沉没。他的目标并非苏幼熙,这只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随即,游衣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地转向了病床上的云姝。他步履无声地走到床边,对周围闪烁的监控仪器和复杂的生命维持管线视若无睹。他没有使用任何现代医疗设备,只是缓缓伸出右手。

那只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肤色温润如玉,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将指尖轻轻搭在云姝覆盖着精神感应头盔的额侧,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片初冬凝结的霜花,生怕一丝多余的力道都会将其震碎。

就在指尖触及冰冷头盔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冽如雪山初融的气息,骤然从游衣的指尖弥漫开来。那不是狂暴的能量冲击,也不是炫目的光芒爆发,而是一种极致精纯、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灵韵,如同最纯净的天地本源之气被悄然引动。这气息无形无质,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温柔地渗透了那层看似坚固的银白色头盔,如同最细腻的春雨,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云姝那早已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焦土般枯竭、遍布蛛网般裂痕的精神海。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极淡的、仿佛冰雪消融后新芽破土的清新气息,驱散了病房里沉闷的消毒水味道。

角落里,影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气息的存在。它温和,却又浩瀚无边;它强大,却带着一种抚慰万物的慈悲。

这股气息与她体内那颗刚刚在生死压力下强行凝结而成、此刻依旧躁动不安、如同包裹着岩浆的金丹雏形产生了奇异的共鸣。那枚躁动不安的雏丹,在这股清冽灵韵的安抚下,竟奇异地平息了些许狂暴,如同狂暴的野兽被温和的溪流冲刷,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灵魂层面的舒缓感。这感觉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有了一丝微弱的放松。

游衣阖上了双眸。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小片静谧的阴影,使他那张本就清俊绝伦的脸庞更添几分出尘的静谧。此刻的他,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一点接触之上。

他的指尖仿佛化作了世间最精妙、最稳定的刻刀,又如同最高明的琴师拨弄着无形的琴弦。他引导着那股源自本源的清冽灵韵,以无法想象的精细度,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云姝精神海中那些因过度透支和力量反噬而混乱纠缠、几乎断裂的神经脉络。灵韵所过之处,如同最温柔的修补匠,弥合着那些濒临崩溃的节点,将狂暴的能量乱流抚平、导正,滋润着干涸龟裂的“土地”。时间仿佛在病房里彻底凝滞、拉长。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光芒四射的异象,只有那无声流淌的生命灵韵在寂静中进行着最精密、最耗神的工作。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成永恒。苏幼熙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声响,以及自己因为紧张而变得格外清晰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云姝头盔上原本平稳但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指示灯,突然开始加速闪烁!绿色的光芒急促地明灭跳动,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又像是沉寂死火山内部突然苏醒的脉动!这异常的变化瞬间打破了病房内死水般的寂静!

“云姝姐!”苏幼熙失声惊叫,因为过于紧张和急切,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却因长时间蜷缩导致腿脚发麻,整个人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她顾不上疼痛,立刻挣扎着站稳,紧张地向前一步,伸出的手却又硬生生停在半空,不敢再靠近分毫,生怕干扰了那神秘莫测的治疗。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云姝苍白的面容,瞳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收缩。这个游衣……他真的能救云姝姐?这指示灯的变化是好转的征兆,还是……更糟糕的信号?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

病床上,云姝那如同蝶翼般纤长浓密的长睫,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紧接着,又是一下。这一次,颤动更加明显,仿佛沉睡的灵魂正在用力挣脱沉重的枷锁。

她的呼吸,不再是靠着呼吸机维持的、那种规律而毫无生气的平稳起伏。胸腔开始有了自主的、略显急促的扩张与收缩。那是一种属于生命本身的、带着渴望的律动。

苍白的唇瓣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同幼猫嘤咛般的微弱声响。这声音虽轻,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影寒和苏幼熙的心上!

游衣适时地收回了手指,那股弥漫在病房中的清冽气息也随之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不留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他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如同远山蒙上了一层薄雾,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的暖意,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了最后一点冰棱,静静地落在云姝脸上。

“她精神海的枯竭已被初步滋养,最危险的崩裂点也已稳固。”游衣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清泠悦耳,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沙哑,透露出方才那番举重若轻的操作背后所消耗的心力。

“剩下的,”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姝的身体,看到了她精神世界深处那微弱但已重新燃起的火种,“需要靠她自身的意志来复苏了。”他的目光转向影寒,那眼神仿佛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应该……很快就会醒来。”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影寒的耳边。她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是承诺,也是宽慰。

影寒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干涩发紧。一句简单的“谢谢”在舌尖翻滚,重若千钧。她看着游衣那月白的侧影,纤尘不染,淡然出尘,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逆转生死、耗费心神的精神海修复对他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点微尘。

再想到擂台上他那句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认输”,想到因为他这一句话,自己此刻背负的如山岳般沉重的骂名和外面喧嚣的风雪……这“谢谢”二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它们哽在喉间,化作滚烫的硬块,灼烧着她的声带和心脏。

她只能极其僵硬地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重新焦灼地、一瞬不瞬地锁在云姝的脸上,不敢有丝毫偏移,仿佛要将她沉睡的每一寸细节都刻入脑海。

游衣没有再多言。如同他悄然而来,此刻也悄然转身。月白的身影如同流动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滑过病房的地面,消失在敞开的门口。那清冽的余韵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带来一丝虚幻的凉意。

影寒、苏幼熙,甚至一直紧张注视着的医师,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只是当他们回过神,视线下意识地投向门口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连同他怀中那只一直安静得如同布偶的雪白兔子——惊鸿,也一并消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觉。

病房外,冰冷的走廊灯光下。

李玄风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一直守在那里。他没有进去,并非不关心,而是深知自己的存在或许会打扰到里面微妙的氛围和那位神秘人物的治疗。当游衣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时,李玄风的心脏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紧,属于战斗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进入了警戒状态。但游衣身上那淡然出尘的气质,又奇异地消弭了他的敌意。

游衣的目光落在李玄风身上,那双清冷的眼眸中,罕见地漾起一丝真实的笑意,如同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带着一种跨越漫长时光的温和与……怀念?“李子卿那小子近来还好?”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和长辈般的关切,仿佛在询问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子侄。

李玄风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猛地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认识我师父?!”这个名字——李子卿——是他的授业恩师,天符门的上代掌门,一个在华夏国修行界都堪称传奇的人物,早已隐世多年,连门中弟子都鲜少知其行踪。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许、气质卓然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随意地称呼师父为“小子”?而且语气如此自然,仿佛……仿佛两百年前就认识一般!一个荒谬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李玄风。他想起了师门中一些极其古老、近乎传说的记载,关于某些驻颜有术、修为通玄的隐世存在……难道?!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源自血脉传承的敬畏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李玄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膝盖一弯,就要朝着游衣行跪拜大礼!这个动作源于刻在骨子里的师门尊卑和对强大存在的本能敬畏。

然而,他的身体刚刚下沉一寸,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凭空出现,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双臂,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跪下去。游衣的手甚至没有碰到他,那股力量仿佛来自他身周的空间本身。

“只是两百年前跟你师父说过两句话,没有拜师,你也不是我的徒孙,不必如此。”游衣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似乎对这种繁文缛节早已看淡,又像是解释给一个过于紧张的后辈听。他虚扶了一下,李玄风便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内心的震撼却如同惊涛骇浪,久久无法平息。两百年前……说过两句话……这轻描淡写的描述背后,是何等惊世骇俗的真相!

就在这时,游衣怀中的惊鸿似乎有些不耐,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催促之意。李玄风甚至隐约“听”到一声极其细微、带着娇憨不满的意念:“快走啦,工资!屠夫要赖账了!”

游衣眼中笑意加深,显然接收到了怀中灵兔的意念。他倒也没再耽搁,只是临走前,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病房门,对着心神依旧激荡的李玄风留下最后一句交代,语气随意却不容置疑:“回到华夏国,别只带影寒回去天符门,也带上苏幼熙,他的体质特殊,一体双魂,只有在修真之道上,才能走的更远。”他并未解释原因,仿佛这只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安排。

“哦……哦!”李玄风完全处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无暇细想,只能本能地应承下来,将这句话牢牢记住。他看着游衣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回荡在耳边、颠覆认知的话语。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心绪。病房内压抑的气氛,云姝未知的状况,游衣展现的莫测手段和那石破天惊的身份信息,以及外面针对影寒的汹涌恶意……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必须做点什么。

李玄风拿出一个特制的加密通讯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拨通了一个极其信任的号码,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老雷……准备一辆车……要最不起眼但防御最强的‘影子’系列,内部空间足够,全环境过滤系统启动待命,加满能量,隐蔽模式启动,停在c区备用通道7号口……对,现在!立刻!……还有,通知‘巢穴’,准备最高级别的临时安全屋,启用‘归巢’协议……我们随时可能撤离。”

病房内。

时间仿佛被粘稠的胶水拖住了脚步,一分一秒都走得无比沉重而缓慢。影寒就那样僵硬地伫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遗忘在冰封公主身边的、残缺的骑士雕塑。她的身体绷得笔直,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关闭了,只剩下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在云姝的脸上。她不敢眨眼,不敢呼吸得太重,生怕一丝微小的扰动就会惊散那刚刚点燃的生命之火。苏幼熙也屏住了呼吸,靠在墙边,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甲几乎要嵌进手背的皮肉里,眼睛同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单调地敲打着人心,每一声都像在倒数。

终于——

那漫长到令人绝望的等待,迎来了破晓的微光。

云姝紧闭的眼帘,如同经历了千万年冰封的沉重幕布,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动作充满了挣扎和疲惫,仿佛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

那双曾经灵动璀璨、仿佛盛满了整个星河、闪耀着自信与温暖光芒的眼眸,此刻被一层厚厚的迷茫和深重的疲惫所覆盖。瞳孔先是茫然地、毫无焦距地对着天花板惨白的光源,仿佛在努力适应这久违的光线,试图将模糊的影像重新聚拢,将断裂的意识与现实重新连接。

然后,她的目光,带着初醒的混沌和一丝源自本能的探寻,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点一点地转向了床边那个伫立着的、沉默而熟悉的身影。视线在空气中艰难地移动,最终定格。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粉碎。

影寒的心脏在胸腔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随即又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她以为可能再也无法睁开的、承载了她所有希望与绝望的眼睛!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云姝的目光落在影寒身上。最初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得刻入骨髓的脸庞——线条冷硬,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丽,此刻却布满了风霜侵蚀般的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失血。那双总是倔强、锐利如寒星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一种她从未在影寒身上见过的、深重的痛苦。一股本能的心安和暖流瞬间涌上云姝的心头,如同在无尽寒夜中看到唯一的篝火——她还活着!她还在!

然而,这丝欣慰如同投入火堆的雪花,瞬间消融!几乎是同时,云姝那刚刚苏醒、还带着滞涩的精神力本能地、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感知。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她“看”清影寒此刻的状态——那不仅仅是疲惫!是身体深处传递出的、如同被巨力撕裂过又强行拼凑的剧痛信号;是经脉中残留的、狂暴能量肆虐后的狼藉痕迹;是精神层面那层厚重得令人窒息的、来自无数恶意的重压!尤其是……她感知到了影寒那强行凝聚、根基不稳、如同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般的金丹雏形!没有自己的保护,她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她是怎么赢下第一场擂台赛的?她又是如何在这样的重压下……活下来的?

云姝眼中的那点暖意和安心几乎是瞬间凝固,然后被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惊愕和撕心裂肺般的心痛彻底取代!她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呼吸猛地一窒,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短促气音。

她记得!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精神力耗尽、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影寒——那个在竞技场上如同孤狼般坚韧不屈的身影!虽然伤痕累累,布满血迹,但四肢完好,眼神依旧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那个她不惜燃尽自己的精神力、透支生命本源也要守护的身影!那个她发誓要带她离开这泥潭的身影!

而眼前……眼前这个女孩……她经历了什么地狱?!

“影寒…?”一个干涩嘶哑、如同砂纸在粗糙木头上反复摩擦的声音,艰难地从云姝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声音微弱得几乎被仪器的“嘀嘀”声淹没,却带着巨大的颤抖和无法言喻的心碎。

她试图抬起那只没有连接点滴管的手,想去触碰影寒的脸,想去确认这不是一场噩梦。然而,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只抬起不到一寸,便无力地垂落回洁白的被单上,虚弱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看着影寒,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痛楚,仿佛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她拼尽全力守护的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影寒在云姝那震惊、心痛到几乎碎裂的目光中,感到了比在百万观众唾骂下、比在对手能量冲击下、比在强行结丹时经脉撕裂的痛苦更甚千倍万倍的灼痛!那目光如同最强烈的探照灯,将她所有的狼狈、所有的脆弱、所有拼命想要隐藏的伤痕和不堪,都照得无所遁形!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承受着凌迟般的审视。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无处可逃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

她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侧了侧身体,想用自己相对完好的左半边身体去挡住云姝那令人心碎的视线,试图将自己伤痕累累的右臂和体内混乱的气息藏起来。然而,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反而更加清晰地暴露了她的意图和那份深入骨髓的自卑与脆弱。她像一个做错了事、害怕被最亲近的人责备的孩子,笨拙地想要藏起自己的伤口。

在苏幼熙的口中简单了解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后,云姝张了张嘴,干燥的嘴唇翕动着。她想解释,想说“我没事”,想说“别担心”,想说“赢了就好”……她想用最轻松的语气告诉云姝一切都过去了。但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所有酝酿好的、试图粉饰太平的话语都噎在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说她赢了比赛?可那场胜利是建立在怎样的代价之上?是靠着游衣那匪夷所思的“认输”才捡回一条命!说她现在站到了这里?可她站立的姿态下,是摇摇欲坠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灵魂!说她现在像个被全世界唾弃的怪物?说她每分每秒都承受着内外交煎的痛苦?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这些话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割着她自己的心,又如何能对刚刚苏醒、为她付出一切的云姝说出口?苦涩的沉默如同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她。

云姝的目光艰难地、执着地重新聚焦在影寒的脸上。她看到了影寒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那深不见底的疲惫,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深重的愧疚,以及一种极力想要掩藏、想要表现得坚强,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更加脆弱不堪的情绪。那不是一个胜利者该有的眼神,那是一个背负着沉重枷锁、濒临崩溃的灵魂的眼神!

巨大的心痛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将云姝彻底淹没!不是为了自己此刻的虚弱无力而心痛,而是为了影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影寒骨子里的骄傲,清楚她对自身力量近乎苛刻的珍视和追求!她明白那种根基被毁、力量失控、还要承受千夫所指的痛苦,对于一个像影寒这样的战士意味着什么!那无异于灵魂的凌迟!而这一切,这个小女生……是如何咬着牙坚持下来的?而自己……却在她最痛苦、最需要依靠和守护的时候,沉睡了这么久……像个无用的累赘!

欣慰吗?是的,欣慰她还活着,还能站在这里,还能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这欣慰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可这微弱的星火,瞬间就被那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心痛巨浪彻底扑灭、吞噬!

云姝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枯叶。眼中迅速积蓄起晶莹的水光,不是因为自己身体的虚弱无力,而是为影寒所承受的这一切非人的磨难!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轻微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微小得几乎难以察觉。那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恸和无声的呐喊:“不……不要这样……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你来承受这些……”

一滴滚烫的、饱含着心痛、自责、怜惜与无尽悲伤的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顺着她苍白消瘦、毫无血色的脸颊悄然滑落,如同陨落的星辰,无声地砸在身下洁白的枕巾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滴泪,像一束滚烫的、足以熔金化铁的熔岩,瞬间灼穿了影寒所有强撑的、摇摇欲坠的伪装外壳!那坚硬的外壳在这滴为“她”而流的泪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从影寒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她再也无法站立,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骨架。她踉跄着向前扑倒,单膝重重地跪倒在云姝的床边。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巨响,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她猛地低下头,将额头死死抵在同样冰冷的金属床沿上,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沉重而破碎的喘息声,一声声,如同钝刀割在人心上。她的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甚至深深掐进了金属的喷漆里。那压抑的颤抖,是她灵魂深处所有委屈、痛苦、恐惧、愧疚和绝望的总爆发。

病房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生命监护仪器那规律却冰冷的“嘀…嘀…”声,如同无情的秒针,记录着这令人心碎的一刻。

一个刚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初醒者,无声滑落的、滚烫的心痛之泪。

一个守护在床边、用最卑微的姿态跪倒、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床沿、无声崩溃、肩膀剧烈颤抖的身影。

两人的身影在病房昏暗的灯光下,被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和地面上,反射着令人窒息的、破碎的光芒。云姝苏醒本应带来的巨大喜悦,被这赤裸裸展现在眼前的残酷现实和彼此心中翻涌奔腾、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痛楚洪流,冲刷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心疼、绝望和无声的呐喊,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病房外。

李玄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将病房内那压抑到极致的悲伤氛围尽数感知。他无法看到里面的景象,但那沉重的死寂和影寒最后那一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如同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叶,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他再次看了一眼游衣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这位神秘人带来的希望之光刚刚点亮,现实的冰冷与沉重便再次如影随形。

他握紧了手中的加密通讯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低沉而坚定,对着另一端再次确认:

“老雷……车……准备好了吗?……还有安全屋……要万无一失。”他知道,更大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他必须把她们,安全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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