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钉死在那株歪斜的混沌灵根下方——那个新塌陷出的、幽深漆黑的洞口。
锁链拖曳的声响，极其微弱，似有还无，混在冷风里，钻进耳朵，挠得人心头发毛。
“下面…还有路？”墨瞳抱着丫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又掺着对未知的恐惧。
青袍人反应最快，一个箭步窜到洞口边，探头往下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他猛地缩回头，鼻翼抽动，像是在仔细分辨风里那丝若有若无的气味。
“妈的…这味儿…”他低声骂了一句，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那洞口和林风身上来回扫视，“像是通向了哪个老怪物的洗脚盆…”
轰隆！！！
头顶上方，那恐怖生物因为吃痛而愈发暴怒的撞击和撕扯再次加剧。整个腔室顶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大块的金属和岩石崩落，眼看就要彻底坍塌。
“没时间琢磨了。”白璃声音急促，她一把扶起几乎站不稳的林风，动作罕见地带着一丝急迫，“走。”
她半拖半架着林风，率先冲向那洞口。
林风浑身瘫软，左臂废垂，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体内那三股勉强平衡的混乱力量，疼得他眼前发黑。但他左眼中那三种流转的光彩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那洞口。
赌了，再糟也糟不过被上面那玩意砸成肉泥。
“抱紧丫头。”他朝墨瞳嘶哑吼道。
墨瞳一咬牙，将丫头死死搂在胸前，埋头跟上。
青袍人啧了一声，也不再犹豫，紧随其后，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嘀咕：“妈的，刚出虎穴又跳粪坑…老子这回亏大了…”
几人先后跃入那深不见底的洞口。
身体瞬间被冰冷的黑暗和浓郁的腥湿气包裹，向下急速滑落。这似乎不是人工开凿的通道，内壁湿滑黏腻，像是某种生物的食道，带着令人不适的蠕动感。
下滑了不过两三息功夫。
轰！！！
头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伴随着那恐怖生物最后一声不甘到极点的狂暴嘶吼。
他们刚才容身的那个金属腔室，彻底崩塌了。
沉重的撞击声和挤压声从上方传来，脚下的通道剧烈震颤，但终究没有跟着塌陷，只是震落下更多粘稠的腥臭污泥。
几人落在实地上，陷入一片及膝深的、冰冷粘稠的液体里。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腥气和水液缓慢流动的汩汩声。
墨瞳闻着那粘稠液体，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林风体内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再次被打乱，三种力量一阵躁动，疼得他闷哼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一点微弱的灰白光晕亮起，勉强照亮周围尺许范围。
是白璃。她指尖托着一小簇摇曳的星辉，脸色比之前更白，呼吸略显急促。这似乎是她目前能维持的极限。
借着这点微光，能看到他们似乎身处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河道中。河水粘稠黝黑，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腐烂絮状物。两侧是湿滑冰冷的石壁，看不到顶。
而之前听到的那锁链拖曳声…
消失了。
河道前后都隐没在无尽的黑暗里，死寂无声。只有他们趟过粘稠河水发出的轻微哗啦声。
“那声音…没了？”墨瞳小声问，黑眼睛里满是警惕。
青袍人站在齐膝深的黑水里，闭着眼，侧耳仔细倾听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没了…”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扫向黑暗的前方，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凝重，“是…停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压得更低：“就在前面…不远。好像…在等着什么。”
这话让本就阴森的环境更添了几分诡谲。
林风左眼三种光彩微微流转，他强忍着剧痛，也试图感知前方。但体内乱成一锅粥，神识根本放不出去。
“怎么办？”他看向白璃。这地方太邪门，每一步都可能踩进坑里。
白璃指尖星辉微微晃动，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过头，似乎在仔细分辨空气中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
片刻，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前方的黑暗。
“水…流向那边。”她声音低沉，“灵气…也稍浓一线。”
这意味着，前方可能有出口，或者至少是更大的空间。
但同样，那消失的锁链声，也在那个方向。
留在原地，就是等死。这黑水冰冷刺骨，蕴含着一丝侵蚀生机的死气，待久了绝对没好处。
“走。”白璃做出决定，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她率先迈步，趟着粘稠的黑水，向着前方黑暗中走去。星辉在她指尖摇曳，如同黑夜中唯一的萤火。
林风咬牙跟上。墨瞳抱着丫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小脸绷得紧紧的。噬星骷髅头悬浮在她身边，眼窝红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暗的石壁，似乎那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青袍人落在最后，他走得很慢，一只手始终按在胸口旧道袍的内衬里，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的目光不像其他人那样只盯着前方，而是不时飞快地扫过头顶和两侧的黑暗，鼻翼持续轻微抽动，像是在防备着来自其他方向的危险。
暗河似乎没有尽头。
只有单调的趟水声和几人粗重的呼吸。
黑暗和死寂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风体内的痛苦持续不断，混沌灵果的能量还在缓慢释放，修复着伤体，但另外两股力量依旧桀骜不驯。他只能集中全部意志，勉强维持着那脆弱的平衡，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突然。
走在最前面的白璃猛地停住脚步。
指尖星辉骤然收缩，变得只有豆大一点，紧紧贴附在指尖。
“嘘。”她发出一个极轻的气音。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
林风左眼猛地看向前方。
黑暗依旧浓郁。
但就在前方不远处的河道中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一尊半没在水中的巨大石像？
而在石像脚下…
哗啦…哗啦…
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锁链拖曳声，再次响了起来。
一下，又一下。
缓慢，沉闷。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规律性。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锁在那石像之下，正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的黑水中，重复着永恒的挣扎。
青袍人瞳孔骤然收缩，按在胸口的手猛地握紧。喉咙里发出一个极低极低的、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艹”
白璃指尖的星辉几乎要彻底熄灭，她身体微微前倾，清冷的眸子死死盯住那模糊的轮廓和传来的锁链声，似乎在极力分辨着什么。
林风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锁链声…每一下，都好像敲在他的神魂之上。引起体内那三股力量的同步震颤。
混沌灵果的能量似乎变得活跃。 冥炎死气却传递出一种畏惧。 混沌源火则跃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这下面锁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就在这时。
那规律的锁链拖曳声，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整个地下暗河，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前方那尊半没水中的巨大石像轮廓，在绝对的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几万年未曾开口的嗓音，如同摩擦着生锈的铁片，缓缓地从石像方向飘了过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疑惑？
“…混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