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老码头区。晨曦的阳光驱散了江面的薄雾,却难以穿透这片被岁月侵蚀的角落。锈迹斑斑的龙门吊如同沉默的巨兽骨架,废弃的仓库墙壁上涂鸦斑驳,空气中混杂着江水腥气、铁锈味和若有若无的化工品残留。与市中心的光鲜相比,这里仿佛是城市被遗忘的背面。
苏然沿着江边一条堆满废弃集装箱的僻静小路快速穿行。匿踪衣的效果在白天大打折扣,他必须更加小心。叶暖的丹药暂时压制了伤势,但经脉和星核的隐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状态的糟糕。他不敢动用太多灵力,只能依靠远超常人的体能和警觉性,在阴影中移动。
根据那瞬间的共鸣感应和冰芸早期情报的碎片,他的目标锁定在了一座早已停用的航海博物馆。那是一座有着拜占庭式圆顶的旧式建筑,外墙的白色大理石已然发黑,彩绘玻璃破损严重,在周围破败环境的衬托下,显出一种诡异的、不合时宜的庄严。
博物馆的正门被厚重的铁链锁死,挂着“危楼,禁止入内”的牌子。苏然绕到建筑背面,找到一扇因潮湿变形而半掩的地下室气窗。他悄无声息地滑入,落入一片黑暗中。
地下室里堆满了蒙尘的航海模型、腐烂的缆绳和破损的船桨,霉味刺鼻。苏然屏住呼吸,将神识缓缓铺开。果然,在这里,那股微弱的、与星核碎片及《星枢遗编》共鸣的奇异波动更加清晰了!它并非弥漫在空气中,而是如同一条隐秘的溪流,源自更深的地下,并沿着建筑的某些结构向上蔓延。
他循着感应,避开地上的杂物,找到一道通往一楼主展厅的狭窄楼梯。推开虚掩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主展厅异常空旷高大,穹顶的壁画因渗水而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星辰与航船的图案。阳光透过破损的圆顶玻璃,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展厅中央,没有任何船只模型或航海展品,只有一个巨大的、直接雕刻在花岗岩地面上的——星图!
这星图并非现代天文学的星座图,其星辰的排布、连线的轨迹,充满了古老而玄奥的韵味,与《星枢遗编》中那些残缺的星轨图谱有七八分神似!星图的核心区域,镶嵌着几块已经失去光泽的黑色矿石,苏然能感觉到,那微弱的共鸣正是从这些矿石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引路石?还是某种观测基座?”苏然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岩石表面,混沌星力小心翼翼地探入。
嗡……
星图似乎被激活了,那些黑色矿石微微发热,散发出更明显的波动。同时,苏然感到怀中的《星枢遗编》残卷也产生了轻微的震动。他立刻将书取出,翻开。当书页靠近星图时,残卷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星轨图案,竟然与地面上的星图产生了光影交错般的呼应,一些缺失的部分仿佛被补全,显现出更复杂的结构!
更令他震惊的是,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地面星图与书中图谱重合的某个关键节点时,一股信息流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他的脑海——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动态的、三维的星辰运行轨迹图!图中标注出了一个极其遥远的、位于近地轨道之外的虚空坐标,以及一条……极其险峻、需要穿越数个不稳定空间涟漪的“航路”!
这条“星航路”的终点,指向一个被标记为“墟”的亮点!
“星墟?难道是星枢文明失落的主遗迹?或者……是‘源初星核碎片’的所在?”苏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星灵会寻找碎片,难道最终目的是想通过这条“星航路”前往“星墟”?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地面星图的共鸣波动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干扰!一股阴冷的、带着蚀灵气息的能量,正在从博物馆的某个方向渗透进来!
被发现了!星灵会的人这么快就追踪到了这里?
苏然立刻收敛气息,闪身躲到一根巨大的罗马柱后面。他屏住呼吸,神识如同触角般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探去。
来的不是大队人马,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普通的工装,戴着鸭舌帽,看似码头工人,但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筑基后期的灵力波动,显然是星灵会的暗桩。另一个则让苏然瞳孔一缩——那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年轻女子!她的眉心,赫然有一个星痕!但那星痕的光芒呆板而冰冷,与黎俏的灵动深邃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件……人造物!
“备用容器!”苏然瞬间明白了!这就是星灵会制造的“镜像体”之一!他们带着这个“容器”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这个博物馆的星图,也与激活“容器”有关?
只见那名暗桩走到星图边缘,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不断旋转的幽蓝色晶石,将其放置在星图的一个特定凹槽内。顿时,整个星图光芒大盛,道道幽蓝光线沿着星轨蔓延!而那个“备用容器”则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暗桩引导着,站到了星图的核心位置。
“开始同步校准。”暗桩低声说道,手中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幽蓝晶石光芒更盛,一股强大的蚀灵能量注入星图,然后如同锁链般缠绕向“备用容器”眉心的星痕!
“容器”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眉心星痕发出刺目的、却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光芒,与地面的星图产生强制共鸣!整个博物馆都开始微微震动,穹顶落下簌簌灰尘。
苏然心中焦急。他看出来,星灵会是在利用这个博物馆的古代星图作为“校准场”,强行提升这个“备用容器”与真正“星痕”的同步率!一旦校准完成,这个仿制品或许就能更有效地替代黎俏执行某些仪式!
不能让他们得逞!
苏然眼神一厉,正欲出手打断。突然,异变再生!
那“备用容器”眉心的星痕在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猛地爆发出远超预期的混乱能量!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双手抱头,痛苦地蜷缩在地!星图上的幽蓝光芒也变得极不稳定,疯狂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同步率失控!能量反噬!”暗桩脸色大变,试图控制晶石,但为时已晚!
“轰!”
一声闷响,幽蓝晶石炸裂开来!狂暴的蚀灵能量如同冲击波般向四周扩散!暗桩被直接掀飞,撞在墙壁上,生死不知。而那个“备用容器”则僵在原地,眉心星痕的光芒彻底熄灭,眼神变得如同玻璃珠般空洞无神,仿佛成了一具真正的空壳。
星图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了原状,只留下满地狼藉。
苏然从石柱后走出,警惕地检查了一下现场。暗桩已经昏迷,那个“备用容器”彻底失去了活性。他走到星图边,看着那些恢复平静的黑色矿石和依旧残留着能量焦痕的地面,心有余悸。
星灵会的技术显然还不成熟,“备用容器”存在巨大缺陷。但这更说明黎俏的独一无二和处境危险!他们绝不会放弃。
他快速搜查了暗桩的身上,只找到一部加密通讯器和一些常规武器,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他毁掉了通讯器,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必须尽快与秦岳他们会合!星灵会的行动一次比一次激进,时间越来越紧迫了。而这个航海博物馆的星图与“星航路”的信息,成为了他手中一张意想不到的、可能至关重要的牌。
当他再次融入码头区的阴影中时,阳光已经彻底照亮了江面,货轮的汽笛声悠长响起。都市的日常依旧,但水面之下,暗流更加汹涌了。苏然知道,下一场风暴,或许很快就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