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猩红的“不用谢”如同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也彻底焚毁了这场奢华婚礼虚假的华美外壳。
死寂。
比之前音乐戛然而止时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帝豪酒店宴会厅。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目睹了超现实场景后的集体失语。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无数道目光在空中交错碰撞,发出无声的噼啪巨响。
然后,如同堤坝决口,轰然的声浪猛地爆发开来!
“一千三百万?!直接刷给一个死号?!就为了说句‘不用谢’?!”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长乐未央!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公子!这……这真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有人结结巴巴地看向舞台,问出了这个极其残忍的问题。
舞台之上,已是一片狼藉。
苏婷并没有完全昏厥,但在极致的惊恐、羞辱和信念崩塌的冲击下,她浑身瘫软,几乎无法站立,全靠伴娘手忙脚乱地搀扶着才没彻底倒地。昂贵的头纱歪斜,精致的妆容被涕泪糊开,她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不断重复着:“不可能……怎么会……不可能……”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她崇拜的神豪,她虚荣的终极幻想,竟然用这样一种方式,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而那三个字……那三个字……
赵文轩的状态比苏婷好不了多少。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高级定制的西装因为刚才的踉跄拉扯出现了褶皱。他徒劳地试图维持镇定,想扶起苏婷,想控制场面,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惶、愤怒和一种被当众扒光羞辱后的巨大耻辱感。那条短信……那条该死的短信!原来真的是他!他是在报复!用这种他妈的、奢侈到变态的方式报复!
“关掉!他妈给我关掉屏幕!把电断了!”赵文轩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对着台侧的工作人员失控地咆哮,声音嘶哑扭曲,早已没了之前的从容。
工作人员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操作控制台,甚至有人真的跑去想拉电闸。
然而,毫无作用。
那猩红的“不用谢”和惊人的赠礼清单,依旧顽固地、嘲讽地霸占着两块巨大的LEd屏幕,仿佛拥有了独立的生命,不受任何现场控制。这是“星海tV”全平台最高权限触发的终极通告,直接通过卫星信号和网络传输,岂是切断现场电源能解决的?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手机通知音,不是电话,而是各种App推送的尖锐嗡鸣。
“星海tV”的终极通告,不仅霸占了婚礼屏幕,更通过互联网,精准地推送到了在场几乎每一个安装了该App的用户手机上!
无数人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解锁。 看到推送。 然后发出更加强烈的惊呼。
“我手机上也有!” “全网推送!是全平台通告!” “上热搜了!直接空降第一!#长乐未央 诸神黄昏#!” “爆了!微博都快瘫痪了!” “还有‘不用谢’!这个词条也爆了!”
恐慌如同病毒,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宾客中蔓延。他们不再是婚礼的参与者,而是瞬间变成了这场惊天网络风暴的现场目击者和传播者。有人震惊,有人吃瓜,有人兴奋地录屏转发,有人同情地看向舞台上的新人,更有人用怪异的目光偷偷瞟向角落——那个最初被他们嘲笑的位置。
李长乐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周遭的一切混乱、惊呼、崩溃,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像是风暴眼里最平静的那一点。
他甚至没有再去看舞台上那对狼狈不堪的新人,也没有在意那些逐渐开始聚焦到他身上的、带着惊疑和探究的目光。
他的任务完成了。
“贺礼”已送达,效果远超预期。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不迫,整理了一下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下摆,仿佛只是听完了一场无聊的讲座。
然后,他端起了桌上那杯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澄澈的橙汁。
在全场一片混乱、灯光摇曳、屏幕猩红、人人都在看手机的诡异背景下,他一个人,站在阴影笼罩的角落,举起了那杯廉价的饮料。
没有看向任何人。
只是对着虚空。
如同一个孤独的君王,在庆祝一场无人理解的、属于他自己的胜利。
轻轻举杯。
然后,将杯中剩余的橙汁,一饮而尽。
酸甜的滋味,依旧如初。
放下空杯。
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那个他早已选好的、靠近走廊的出口,迈步走去。
背影挺拔而决绝。
将他身后那场价值千万的崩溃与混乱,彻底抛却。
黑暗已然降临,而他是唯一的逐光者,亦是唯一的……造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