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杭州光复
“浪里鲛”刘横带着水军弟兄们，像一群水耗子似的，趁着月黑风高，悄没声息地潜到杭州水门底下。这刘横，原是钱塘江上的渔户，水性极好，能在水底潜一炷香的功夫。他领着几个好手，用钢凿、铁锤，愣是把那道又厚又重的铁栅栏给弄开了一道口子。李彪一看信号，立马带着水军死士，驾着小船，从这口子钻了进去，跟守水门的官兵杀作一团，硬是把码头给抢了下来。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嗖嗖地就传遍了全城。守城的官兵一听，可了不得了！后路让人给抄了！心里头那点抵抗的劲儿，就跟腊月里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不少人心里开始打鼓，手里的刀枪也觉得沉了不少。
庞万春在艮山门那边，正带着人跟守军在街巷里挤疙瘩呢，你一刀我一枪，打得难分难解。一听说水门破了，李彪的人马已经杀进了城，他精神头“噌”地就上来了！把刀上的血一甩，扯开嗓子吼道：“弟兄们！都听见没？咱们水军的弟兄得手了！刘横那小子把水门捅漏了！从背后捅了张俭那老小子的腚眼儿！咱们加把劲，前后夹击，端了他的老窝！立大功的时候到了！杀啊！”
“杀——！”天策府的将士们一听，士气大振，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嗷嗷叫着往前冲。本来还凭借街垒和房屋死扛的守军，这会儿是彻底乱了套。有的掉头就往城里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有的干脆把兵器一扔，双手抱头往地上一蹲，嘴里喊着：“好汉饶命！俺投降！”
这仗打到这个份上，输赢其实已经明镜似的了。城里的老百姓，先前吓得门窗紧闭，躲在屋里瑟瑟发抖，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会儿，听着动静渐渐往城中心挪，又隐约听到“水门破了”、“天策府进城了”的喊声，有那胆大的，悄悄扒开条门缝往外瞧。这一瞧，可不得了：只见往日里那些横着走的官爷们，如今是丢盔弃甲，跑得比兔子还快。再看天策府的兵，虽然一个个浑身是血，杀气腾腾，但对跪地求饶的并不乱杀，从百姓门口过也不闯进去，还有当官模样的在喊：“老乡们别怕！关好门！天策府只杀贪官，不害百姓！” 这么一来，大伙儿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稍微落了点地，心思也活泛起来。
再说守将张俭，这会儿可真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坐镇在城中心的转运使司衙门里，原本还指望着凭借城高池深，跟方腊耗下去，等着童贯的援兵。哪曾想，这杭州城像个熟透的西瓜，从外面还没咋样，里面先让水军给掏了个窟窿！陆路被庞万春啃得七零八落，水路又让人家钻了进来，眼看着两路大军像铁钳一样朝着衙门合拢过来，他是又急又气，又怕又悔，肠子都悔青了。
“顶住！都给老子顶住！谁敢后退一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张俭眼睛血红，挥舞着宝剑，逼着手下几个还没跑的将领带兵去堵缺口。可到了这步田地，军心早就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命令传下去，应者寥寥，不少士卒瞅准空子，脱了号衣，混进老百姓堆里，或者找个柴火垛、破庙一钻，只想保住小命。
更可气的是，有些平日里就受够了气的低阶军官和士卒，眼见朝廷大势已去，干脆把心一横，调转枪头，加入了天策府那边，一边杀还一边高喊：“诛杀张俭！迎接方总管！” 这一下，守军的阵脚算是彻底崩了，稀里哗啦，不成样子。
庞万春和李彪的两路人马，终于在城中心的官仓大门口胜利会师了！两位浑身跟血葫芦似的猛将一照面，也顾不上客套，李彪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子，喊道：“庞大哥！张俭那老小子，肯定缩在转运使司衙门当缩头乌龟呢！”
庞万春把大刀往地上一顿：“跑不了他！走！砸了他的乌龟壳，活捉张俭！”
两军合成一股，人多势众，士气如虹，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杭州城的核心——那座平日里百姓望都不敢多望一眼的转运使司衙门。
衙门那边，张俭带着最后几百个亲兵家将，还想凭借高墙厚门垂死挣扎。箭矢、砖瓦、甚至桌椅板凳，从墙头院里不断扔出来。
“给我撞开大门！”庞万春下令。几十个壮汉喊着号子，扛着不知从哪儿拆下来的房梁，“咣！咣！咣！”地猛撞那朱漆大门。李彪指挥弓弩手朝着墙头猛射，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撞了十几下，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大门连带着门框都被撞塌了！天策府的将士们如同潮水般涌了进去！院子里，顿时展开了一场极其惨烈的白刃战。双方都杀红了眼，刀刀见血，枪枪索命，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怒骂声混成一片。张俭本人挥舞长剑，还想拼命，被庞万春一眼瞅见，拍马舞刀直取过去。那张俭本来就不是庞万春的对手，加上心慌意乱，战不三合，被庞万春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劈于马下！主将一死，剩下的守军彻底没了指望，纷纷丢下武器投降。
肃清残敌的战斗，又零零星星持续了大半天。城里还有些死忠的官兵或者衙役，躲在府库、监狱或者大户人家的高楼里放冷箭。天策府的军队不得不逐街逐巷、逐屋逐院地进行清剿，这个过程依旧血腥，但已经无法改变杭州易主的大局了。到了第二天晌午过后，城里的主要抵抗总算平息下来，只剩下些零星的角落还在收拾。
偌大个杭州城，总算慢慢安静了下来。可这安静里头，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烟火味。街上是一片狼藉，碎砖烂瓦、破损的兵器、还没来得及收殓的尸首，随处可见。百姓们大多还躲在家里，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道这改朝换代之后，等待他们的会是啥日子。
方腊在庞万春、李彪等一众将领的护卫下，率领中军，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杭州城。他没有急着去住那些豪华的府邸，而是直接来到了象征着杭州最高权力的两浙路转运使司衙门。
衙门大堂里，昨日的厮杀痕迹还在，地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擦。方腊站在那个曾经属于张俭、属于童贯、属于赵官家的位置上，看着下面肃立的众将和匆匆赶来的赵普、方貌等文官，心里头真是百感交集。从帮源洞扯旗造反，到如今站在这东南第一州的权力顶峰，这一步一步，淌过了多少血河，跨过了多少尸山！
他定了定神，沉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庞万春、李彪，继续带人清剿城内残敌，维持街面秩序，严防地痞流氓趁火打劫！”
“赵普，你立刻带人，接管所有府库、粮仓、档案房，清点钱粮物资，登记造册，一粒米、一文钱都得弄清楚，谁敢伸手，严惩不贷！”
“方百花，组织人手，设立粥棚，赶紧救治城里的伤号，不管是咱们的弟兄还是投降的官兵，甚至是受伤的百姓，都得管！赶紧安民！”
“方貌，马上以天策府的名义，起草安民告示，四处张贴，宣告杭州光复，严肃军纪，重申咱们‘均田免赋’的政策，让老百姓安心过日子！”
一道道命令传下去，天策府这台刚刚经历过血战的机器，又开始迅速地转向了治理模式。
傍晚时分，一面巨大的、红底黑字的“方”字大旗，在杭州城中心的转运使司衙门上空，冉冉升起，迎风招展！同时，城内各主要路口，都贴出了盖着“天策府行军大总管方”大印的安民告示。
躲在家里的百姓，透过门缝看到那面迎风飘扬的新旗帜，听着外面逐渐变得整齐的巡逻脚步声和安抚人心的锣声（“天策府光复杭州，百姓各安生业，切勿惊扰！”），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
杭州，这座东南最繁华的巨邑，在经历了惨烈的攻城和巷战之后，终于换了人间。它标志着方腊领导的天策府，真正在东南站稳了脚跟，有了一块像样的根据地。然而，拿下杭州仅仅是个开始，怎么治理这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怎么应对朝廷必然到来的疯狂报复，才是对方腊和他这帮兄弟们更大的考验。这好日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