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童贯的雷霆之怒
帮源洞内,天策府上下尚沉浸在“零伤亡”奇迹夜袭带来的振奋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士气高昂,对方腊的拥戴与对天策府的信心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然而,仅仅数十里外,童贯那座原本旌旗招展、戒备森严的中军大营,此刻却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之下。
营寨辕门紧闭,巡逻的士兵个个面色惨白,脚步放得极轻,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生怕一点微小的声响便会引爆身后那座巨大帅帐中积郁的火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帅帐之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倾倒的案几,以及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童贯,这位权倾朝野、深受帝宠的枢密使、征南大军统帅,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雍容气度。他脸色铁青,原本白皙的面皮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喷射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他胸口剧烈起伏,华丽的锦袍上也溅上了几点血渍,看上去狰狞可怖。
帐下,一众高级将领、偏裨将校齐刷刷跪倒在地,盔甲歪斜,汗出如浆,头深深埋下,无人敢抬头直视帅位。就在刚才,两名负责前营警戒、对夜袭负有直接责任的指挥使,已经被童贯亲兵当场拖出帐外,以“疏于防备、丧师辱国”的罪名,斩首示众。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此刻就悬挂在辕门的高杆上,无声地宣告着主帅的滔天怒火。
“废物!一群废物!”童贯的尖嗓音因为极致的暴怒而更加刺耳,他猛地一脚踹翻面前仅存的一张完好的矮几,咆哮声震得帐布簌簌作响,“数千精锐!堂堂王师!被一伙穷途末路的草寇,像宰羊一样摸进大营!烧了粮草!杀了将领!然后……然后他们竟然能全身而退?!一个人都没留下?!你们告诉本枢!这不是废物是什么?!难道那方腊真是天兵天将下凡不成?!”
他每吼一句,跪着的将领们身子便是一颤。一名资历较老的老将硬着头皮,声音发颤地辩解道:“枢……枢相息怒!非是末将等畏战,实是……实是那伙贼寇太过奸猾诡异!他们行动如鬼魅,对……对我军营盘布局似乎了如指掌!而且……而且其进退有度,绝不恋战,这……这绝非寻常流寇所能为啊!”
“放屁!”童贯抓起手边一方上好的端砚,狠狠砸向那名老将,砚台擦着对方的头盔飞过,砸在帐柱上,碎裂开来,墨汁四溅。“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分明是尔等疏于职守,懈怠轻敌!那方腊不过是明教余孽,侥幸得了些漏网之鱼,就成了天兵天将了?尔等身为朝廷大将,说出这等动摇军心之言,该当何罪?!”
那老将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再不敢言。童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如同风箱般鼓动。他何尝不知这次败得蹊跷?那“零伤亡”的结果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和羞辱。但这种超出认知的诡异,更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暴戾和一定要将对方碾碎的决心。
“查!给本枢查!”童贯嘶声下令,“昨夜当值的所有哨卡、巡逻队,全部拿下,严加审讯!看看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谁玩忽职守!还有,那些溃退下来、扰乱军心的兵卒,给本枢抓几个典型,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是……是!”帐下亲兵统领连忙应声,连滚爬爬地出去执行。
“还有你!”童贯血红的眼睛猛地盯住跪在角落里的一个文官,那是他的随军记室,“给朝廷的奏报,重新写过!就说……就说我军初至,地形不熟,遭贼寇狡诈偷袭,小有挫败,但已稳住阵脚,歼敌无数!贼寇困守孤洞,覆灭在即!还有,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催要粮饷、援兵,尤其是神臂弓和霹雳炮!就说贼寇火器犀利,需有克制之法!懂了吗?!”
那记室面如土色,连连叩首:“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定将战报写得……恰到好处!”他心领神会,这是要将一场惨败粉饰成小小的挫折,并将方腊的威胁夸大,以便向朝廷索要更多资源和更大的权限。
最后,童贯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将领,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都给本枢听好了!此次剿匪,关系朝廷颜面,更关系尔等的项上人头!若再有人胆敢懈怠,致使战事不利,休怪本枢军法无情,诛其满门!”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开始发布一连串的命令,语气中带着不惜一切的疯狂:
“传本枢相令!”
“第一,各营即刻起,加固营寨,深挖壕沟,增设鹿角拒马,巡逻队增加三倍!昼夜间断,十二个时辰,给本枢把帮源洞围成铁桶!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第二,从今日起,各营轮流派兵,日夜不停,向帮源洞佯攻!不必强攻,但要让洞内贼寇不得安生!消耗其兵力、箭矢、精力!”
“第三,征发周边所有州县民夫,加快打造攻城器械!云车、冲车、投石机,有多少给本枢造多少!本枢要亲眼看着那帮源洞,被砸成齑粉!”
“第四,加派斥候,给本枢盯死了梁山宋江那伙水洼草寇!看看他们有何动静!若敢与方腊勾结,一并剿灭!”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童贯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鸷,“给本枢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通往帮源洞的其他路径!密道、水源、山涧……任何可能的地方!本枢就不信,他方腊真是土行孙,能一直龟缩在洞里!”
一道道充满杀气的命令传达下去,帐内众将如蒙大赦,却又心惊胆战地领命而去。所有人都明白,童贯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要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填进去再多的人命,也要将帮源洞和方腊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接下来的战斗,将更加残酷和血腥。
当大帐内只剩下童贯和几名心腹亲卫时,他颓然坐回狼皮椅中,疲惫地闭上双眼,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显露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方腊……天策府……这两个名字,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手到擒来的功劳,如今却成了可能葬送他仕途乃至性命的泥潭。
“方腊……”童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本枢倒要看看,你这只沟渠里的老鼠,还能蹦跶几天!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本枢心头之恨!”
童贯的雷霆之怒,如同实质般的压力,不仅笼罩着官军大营,也预示着帮源洞即将迎来更加猛烈、更加不计代价的疯狂进攻。方腊和他的天策府,在初尝胜果之后,立刻便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更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