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铸币所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寻常魔仆魔匠皆被严令不得随意走动,各处要道守卫森严,流动的金币虚影比以往更加密集,仿佛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蓄势待发的魔法阵。
林小邪从闭关中醒来,双目开阖间,三色光华一闪而逝,气息圆融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磅礴潜力。丹田内,混沌息壤上的道源嫩芽似乎又长高了一丝,翠绿欲滴,与三角结构(混沌、愿力、净化)的交融更加完美。
他换上一身铸币所高等顾问的制式黑袍,神情平静地走出居所,朝着金库大殿方向而去。按照玛门之前的吩咐,今日便是“献祭仪式”的启动之日,他需要在场“协助”。
沿途,他能感受到无数道隐晦而强大的神识扫过自己,有玛门的,也有其他隐藏存在的。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监视之下。
金库大殿今日显得格外空旷肃穆。只有玛门那具化神中期化身高踞王座,下方分立着八名气息晦涩、显然是玛门心腹的阴影魔君与契约魔主。林小邪被安排站在左侧首位,与其他“协助者”(几名被林小邪“治愈”后显得异常温顺和平静的高等魔匠、魔官)站在一起。
“时辰将至。”玛门化身抬头,目光仿佛穿透大殿穹顶,看向外界那铅灰色的、却隐隐有奇异星光与暗淡月影开始交汇的天空。“‘贪狼’与‘蚀金’即将重合,魔界法则将出现短暂的‘贪婪’权柄峰值与外部法则低谷。正是引动‘无尽钱眼’,汲取万界心念养料的最佳时机!”
祂的声音宏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仪式一旦开始,铸币所将成为能量枢纽。尔等各司其职,稳定心念输送渠道,尤其是你,邪骨——”祂看向林小邪,“以你的净化愿力,确保汇入‘钱眼’的心念能量足够‘精纯’、‘稳定’,剔除所有杂质与反抗意志,此乃仪式成败关键!”
“晚辈遵命。”林小邪躬身应道,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大殿中央的地面,无数金币符文亮起,构成一个复杂无比、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型法阵。法阵中心,空间开始扭曲,一个缓缓旋转的、由纯粹金色光芒构成的漩涡虚影逐渐浮现——那是“无尽钱眼”在现世的投影入口!
与此同时,林小邪能感觉到,通过铸币所遍布魔界的契约网络、贸易渠道、能量管线,海量的、混杂着贪婪、暴怒、绝望、欺诈等极端情绪的心念能量,如同百川归海,开始被强行抽取、汇聚,朝着大殿中央的法阵涌来!其中甚至能隐约听到无数魔物的嘶吼、哀求、诅咒!
玛门不仅要献祭其他魔神领域的能量,连自己麾下子民和契约者的心念也不放过!为了“终焉贪婪”,祂已不惜一切!
“就是现在!”玛门化身猛然站起,双手高举,无穷无尽的金色魔能从其身上爆发,注入法阵中心!“开启吧!无尽钱眼!吞噬万念,成就终极!”
轰——!!!
金色漩涡骤然凝实、扩大,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大殿内修为稍弱的魔官顿时面色惨白,神魂不稳。而那汇聚而来的庞杂心念洪流,开始疯狂涌入漩涡!
林小邪知道,不能再等了!一旦让这些能量完全注入,钱眼力量暴涨,再想干扰就难如登天!
他按照玛门的吩咐,上前一步,双手虚按,散发出乳白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净化愿力光芒,看似在“提纯”那些涌入的心念洪流。但实际上,他暗中将混沌灵力与魔源之魂的气息完美隐藏在净化愿力之下,同时,心神沟通丹田内的道源嫩芽与“愿力星核”、“净化核心”,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全力感应着外界星象的变化——
来了!
就在“贪狼星”与“蚀金月”的光辉在魔界天穹完成最后一次重叠、法则涟漪达到顶点的刹那!
林小邪眼中精光爆射!他不再隐藏,将全部力量——混沌灵力、愿力星核、净化核心、魔源气息、乃至道源嫩芽萌发的那一丝“创生”意境——毫无保留地,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内部三色流转、边缘带着混沌紫芒与纯粹白光的本源冲击,并非轰向金色漩涡,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漩涡投影边缘、一个按照守卫长记忆和星象推演出的、极其隐晦的空间节点!
这一击,时机妙到巅毫,力量本质极高,完全出乎玛门化身的预料!
“邪骨!你敢——!”玛门化身惊怒咆哮,金色巨掌猛地拍向林小邪!
但晚了!
那道本源冲击,在法则涟漪最盛的瞬间,击中了那个脆弱的节点!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金色漩涡的边缘,竟然真的被撕开了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缝!透过裂缝,林小邪惊鸿一瞥,看到了“无尽钱眼”内部的恐怖景象——那是由无穷无尽、凝结成实质的贪婪执念、财富概念、权力欲望构成的、不断旋转湮灭又重生的金色地狱!而在“地狱”的最中心,隐约悬浮着一枚巨大的、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意义的暗金色眼球!那便是“终焉贪婪”的雏形!
更让他心神俱震的是,在那暗金色眼球的下方,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其熟悉、却又无比衰败的波动——源初魔核最大、也是最核心的一块碎片!竟然被玛门不知用什么手段攫取,镇压在钱眼之中,作为其演化的能量源泉和“寂灭”特性的来源!
与此同时,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整个仪式法阵的能量平衡被短暂打破!那正在疯狂涌入的庞杂心念洪流出现了瞬间的紊乱和倒灌!一部分来自萨麦尔领域的暴怒心念、彼列领域的欺诈心念、墨菲斯托领域的绝望心念,因为失去引导,竟然相互冲撞、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
轰隆隆——!!!
整个金库大殿剧烈摇晃,法阵多处崩溃,金光与各种颜色的负面能量乱流四处肆虐!八名阴影魔君和契约魔主猝不及防,纷纷受创或忙于稳定法阵!
而林小邪,在发出那一击后,早已借力飞退,同时捏碎了怀中一枚早已准备好的、得自“净化核心”传承的一次性空间扰乱符!
嗡!
强烈的空间波动以他为中心爆发,进一步干扰了本就因节点破裂而不稳的仪式空间!
“拦住他!杀了他!”玛门化身气得浑身金光乱颤,亲自出手,一道横亘天地的金色巨掌,带着冻结空间、吞噬万物的恐怖威能,狠狠抓向林小邪!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首先,是铸币所外围,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剧烈的爆炸!竟是萨麦尔的暴怒军团和彼列的欺诈幻魔,不知为何,竟然联手(或者说同时)对铸币所发动了猛烈的突袭!显然,林小邪之前播撒的关于玛门野心和“灵魔师遗物”的线索,以及今日仪式引发的巨大能量波动,让这两方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先下手为强,至少也要破坏玛门的仪式!
紧接着,林小邪之前向岩刺等人发送的意念指引似乎起了作用。在铸币所内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在血汗魔矿深处,甚至在某些被林小邪“治疗”过的魔官心神动荡的瞬间,微弱的、带着“古幽长存,灵魔共荣”意念的波动悄然泛起,虽然不足以影响战局,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引发了小范围的混乱和迟疑。
而最重要的变化,来自林小邪自身!
当他窥见“无尽钱眼”内部,尤其是看到那块被镇压的魔核最大碎片时,他体内的魔源之魂、愿力星核、净化核心,竟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自主共鸣!三股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向丹田中央的道源嫩芽!
那翠绿的嫩芽猛地一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同时,根须深深扎入混沌息壤,汲取着三股本源力量!一股凌驾于三者之上、仿佛万物源头、又能演化万法的混沌创生之力,从嫩芽中勃发而出!
林小邪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将这股新生的、前所未有的力量,连同自己所有的信念与决绝,化作一道无声的呐喊,通过之前发送“传承种子”的愿力通道,朝着参悟大陆的方向,也朝着魔界各处他播种过“火种”的地方,轰然爆发:
“就是现在!以我之道,唤众生之愿!净此污浊,护我纪元!”
他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具体会引发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点燃的火种,自己传递的真相,自己践行的大道,必将有所回应!
而现实,给了他远超预期的答案——
首先,是参悟大陆葬魔谷方向,一道纯粹、坚韧、无比熟悉的太虚灵炎意念,混合着青云老祖的浩然剑意、了尘大师的慈悲佛光,以及无数参悟大陆修士与凡人汇聚而成的、微弱却浩瀚的守护信念,如同跨越时空的桥梁,穿透世界壁垒,与林小邪的愿力呼唤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股精纯而庞大的“众生之愿(守护)”之力,隔空加持而来!
紧接着,魔界各处,那些被林小邪播种过的“火种”——岩刺三人心中对“安宁”的渴望、血汗魔矿深处对“自由”的向往、虚妄之城下水道对“真实”的执着、甚至一些被他“疏导”过的魔族灵魂中对“平衡”的隐约认知……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纽带连接,汇成了一股虽然分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属于魔界底层生灵的求生之愿与变革之念,星星点点,朝着林小邪所在的方向汇聚!
最后,是遗忘坟场最深处!那被魔源之魂提示的“寂灭之源”,在林小邪三钥(魔源、混沌、愿力净化)共鸣、道种萌发、内外愿力汇聚的刺激下,竟然产生了剧烈的反应!一股无比古老、无比精纯、却也无比衰败的寂灭本源气息,混杂着一丝不甘沉沦的、属于古幽界最后意志的悲壮净化之念,如同回光返照,冲天而起,直指铸币所方向!
内(道种萌发、三钥共鸣)、外(参悟大陆愿力、魔界火种愿力、坟场寂灭反冲)、敌(三大魔神势力混战)、我(林小邪绝境反击)……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因果,所有的谋划与意外,在这一刻,于铸币所金库大殿,于“贪狼蚀金”的法则涟漪之中,轰然碰撞,交织成一幅决定魔界乃至纪元命运的、无比混乱又无比壮丽的终局画卷!
林小邪,便是这画卷中最核心、也是最不确定的那一笔!
棋终一子,落子无悔!纪元之劫,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