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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仍在微微震颤,冰膜边缘的裂痕未愈,残存的声波如游丝般在沙床深处游走。穆雨晴指尖仍贴在耳侧,寒息未散,冰凰心源在识海中低鸣不绝。她没有收回感知,反而将一缕寒流缓缓沉入海底,顺着那最后的残音逆向追溯。

频率变了。

不再是攻击性的尖锐刺鸣,也不再是幻象侵袭的扭曲回响。那声音微弱,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起伏,像是一段被压低的呼吸,又像是一种被强行截断的呼唤。她眉心微动,寒流在水中凝出细密的霜纹,将声波轨迹具象化——三组波形对称交错,形成一种古老的共振结构。

“不是攻击。”她低声说,声音穿过水流清晰传至身后,“是求救。”

莫凡站在她斜后方,火系魔力仍在掌心盘旋,未敢完全散去。他盯着那片沙床,眉头紧锁:“被谁求救?刚才那些东西,分明在围攻我们。”

“它们不是主动的。”雨晴指尖轻划,霜纹随之延展,显现出一段被扭曲的波形字符——三个冰凝的符号缓缓浮现:囚、痛、救。“它们在传递信息,但被某种力量压制,只能断续发出。”

唐月屏息,目光落在那些尚未完全冻结的透明生物上。它们的身体微微抽搐,口器开合的节奏不再统一,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就在这时,昏迷的鲛人少女忽然颤了一下。

她靠在礁石边,呼吸微弱,银蓝色的鳞纹自颈侧若隐若现。雨晴立刻转身,蹲下身,掌心覆上少女手腕。脉搏极弱,但冰凰心源却在这一刻轻轻震颤,仿佛感知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她闭眼,将守护意念缓缓注入指尖。

那一瞬,她想起的不是战斗,不是危机,而是多年前那个雨夜。破庙漏雨,烛火将熄,一个瘦小的身影蜷在角落,浑身湿透,却仍死死护着一枚刻有海纹的碎片。她蹲下,握住那双冰冷的手,说:“别怕,我在。”

此刻,她将同样的意念送了出去。

寒流如丝,缠绕着少女的脉搏,顺着血脉缓缓游走。冰凰心源随之轻鸣,不再是警戒的低颤,而是一声清越的啼叫,穿透识海,直抵对方灵魂深处。

少女猛然睁眼。

银蓝色的光自她瞳孔中炸开,颈侧鳞纹骤然蔓延,覆盖手臂、肩背,直至全身。她的双腿在水中缓缓融合,化作一条流光溢彩的尾鳍,鳞片如月华流转,边缘泛着淡青色的光晕。头顶虚空中,一顶由珊瑚与珍珠构成的王冠虚影缓缓浮现,随水流轻轻摇曳。

她望着雨晴,声音低而清晰:“我名汐澜,海之遗脉,今归。”

莫凡下意识后退半步,风系魔力在掌心凝聚。唐月也绷紧了身体,指尖已触到耳塞。

汐澜却未看他们。她抬手,指尖轻点自己心口,低声吟唱。

第一个音节响起时,海水骤然安静。

那声音不似人声,也不似海流,而像是深海中某种古老的存在苏醒时的低语。音波扩散,所过之处,那些冻结在沙床上的海妖冰粒开始微微震颤,随即缓缓融化,恢复成透明纯净的形态。它们不再震颤口器,而是安静地悬浮在水中,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

“她在净化它们。”雨晴低声道。

莫凡紧盯着那片沙床:“可声源还在。那些东西只是停了,没死。”

“它们不是敌人。”汐澜停下吟唱,声音微弱却坚定,“它们是海语者,我族最古老的守卫。被黑教廷以魔种植入,扭曲神智,沦为傀儡。”

她抬手,指向沙床最深处:“核心在下面,三枚魔音晶核,嵌在古阵眼上。若不摧毁,它们会再次被唤醒。”

雨晴点头,掌心寒流涌动。她知道,单靠物理攻击无法触及那深层的声源——魔音晶核藏于共振节点,唯有以声破声,才能彻底瓦解。

“你的歌,能净化。”她说,“我的冰,能凝形。若将净化之音注入冰系魔法,可否化为远程打击?”

汐澜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赞许:“你懂海语的共鸣法则。”

“我不懂。”雨晴摇头,“但我懂守护。”

她闭眼,将冰凰心源的寒流引至掌心,凝成一张半透明的冰弓。弓身细长,边缘流转着霜光,弓弦由极寒丝线拉成,紧绷如弦月。她抬手,指尖轻拉弓弦,寒流在空中凝出三支冰箭,箭身透明,内部却封存着细微的声波纹路。

“来。”她说。

汐澜深吸一口气,再次启唇。

净化之歌再度响起,这一次,音波不再扩散,而是被雨晴的冰弓牵引,顺着弓弦流入箭身。三支冰箭内部的声波纹路骤然亮起,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箭尖微颤,发出极细微的嗡鸣,与歌声共振。

雨晴睁眼,目光如冰刃般锁定沙床深处。

她松弦。

第一箭破空而出,无声无息,却在触及沙层的瞬间引发剧烈震荡。沙床裂开一道细缝,黑雾自缝隙中喷涌,随即被箭身释放的净化之音冲散。第二箭紧随其后,直入裂缝深处,爆发出一圈环形音波,将周围数十只残存的海妖同时震停。第三箭贯穿而下,精准命中阵眼中心。

轰——

一声闷响自海底传来,沙床剧烈震颤,三枚核桃大小的黑色晶核在音波冲击下寸寸碎裂,黑雾如潮水般溃散,随即被净化之音彻底消融。

海水恢复清澈。

那些曾被操控的海语者缓缓沉入沙中,身体化作点点光尘,随水流飘散,像是回归了深海的怀抱。

汐澜缓缓闭眼,尾鳍微颤,显然耗力极重。她抬手轻抚心口,低声道:“它们终于……安息了。”

莫凡终于松开掌心的魔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它们不是敌人,所以刚才不是攻击,是救它们。”

汐澜未答,只是望向雨晴:“你以冰凝音,以情引歌,非我族血脉,却通共鸣之道。你救我于猎妖之手,又救我族残魂于奴役,此恩,不可不报。”

她抬手,掌心凝聚一缕幽蓝光芒。那光芒如活物般流转,似水非水,似光非光。她轻轻一引,光芒化作一道细流,没入雨晴掌心。

雨晴只觉一股温润之力顺着手臂流入心口,随即在识海中展开一幅流动的图景——那是深海的地图,珊瑚林、海沟、沉船群,一一浮现。而在地图最深处,三处光点微微闪烁,彼此呼应,却未标注名称。

“此为海图引契。”汐澜道,“三叉戟之踪,藏于海渊,非我族不能寻。今我以海魂为信,愿与你共探。”

雨晴低头,掌心那缕蓝光缓缓化作一道流动的纹路,如血脉般嵌入皮肤,微微发烫。

唐月低声问:“你能带我们去?”

“我能引路。”汐澜望向远方,“但需入水晶宫。唯有海神殿中古镜,可映出完整轨迹。”

她话音未落,海底沙床突然剧烈震动。裂痕自四面八方蔓延,蓝光从地底涌出,伴随着低沉的嗡鸣。一座由活体珊瑚与水晶构成的宫殿缓缓升起,通体剔透,内部光影流动,仿佛整座海洋的呼吸都汇聚于此。

汐澜转身,尾鳍轻摆,向宫殿方向游去。她回头,看向雨晴:“来吗?”

雨晴未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冰弓。弓弦尚在微颤,最后一丝净化之音还未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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