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看了看赵泽嘉。
赵泽嘉从小在这样特殊的家庭里长大，加上本身的聪慧和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冷静，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洞察身边的一些事了，而且可以做到看破不说破。
看吧！他还把黄德山这样一个看似粗犷，实则心机深沉的人都给骗过了。
这就是她的儿子，她和罗正均最好的基因都能在他身上体现。
就因为考虑到黄德山会来得越来越勤，越来越理所当然，甚至有时会留宿。
她不得不提前将邹春兰的卧室，还有赵泽嘉的儿童房和书房从原本静谧的二楼，搬到了更僻静的三楼。
美其名曰给孩子更大的空间，实则是不想让孩子过早地、频繁地感知到成人世界里复杂汹涌的暗流。
这种细微的调整，是她对界限的划分，此刻却被孩子天真的一句话和黄德山顺杆而上的宣言，轻易地打破了。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只淡淡说了一句：“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餐桌上的气氛微妙地沉淀下来。邹春兰似乎想打圆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黄德山却仿佛毫无所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依旧心情颇佳地吃着晚餐，仿佛那句“保镖”的认定，就是赵雯雯和这个家给予他的最新勋章。
这一晚的黄德山，心情极好，简直温柔到极致。
他只是抱着她，说了许多关于未来、关于孩子、关于要让她成为最风光无限的将军夫人的话。
赵雯雯就只是听着，偶尔答一声。
将军夫人嘛！是很好，但是，她还真不稀罕。
……
三日后，京城。罗正均的住所宽敞而安静，却透着一股缺乏人气的冷清。
罗正均的母亲郭萍女士，此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儿子独自一人对着茶杯出神，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这次过来，本是想着儿子调回京城后工作繁忙，一个人住在这大房子里难免孤单，身边也没个体己人照顾。
那个赵雯雯，虽然身份见不得光，但毕竟跟了儿子这么多年，又生了泽嘉，知根知底，也比外人贴心些。
“正均啊，”郭萍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工作又忙，身边却连个知冷知热，说话的人都没有。”
“雯雯那边……现在情况也稳定了，要不我跟她说说，让她经常进京来陪陪你？照顾一下你生活也好啊。总这么两地分着，也不是个事儿。”
罗正均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母亲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心底最痛的地方。
他脸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痛楚，随即掩饰般地低下头，吹了吹并不烫的茶水。
“妈，您别操这个心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我这边有助理，有司机，张阿姨做饭也挺好，什么都不缺。雯雯她在沪上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忙，没必要让她来回跑。”
“那怎么能一样？”郭萍不以为然，“身边人照顾得再周到，那也只是工作。雯雯不一样，她……”
“妈！”罗正均打断母亲的话，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痛苦，“真的不用！您别管了！”
郭萍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儿子这反常的抗拒和眼神里那掩饰不住的颓唐与痛苦，立刻让她心生疑窦。
这不像是因为工作繁忙的推脱，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逃避和受伤。
她敏锐的目光在儿子脸上扫过，忽然放下了所有的迂回，直接问道：“正均，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和雯雯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吵架了？”
罗正均嘴唇紧抿，沉默着，仿佛默认。
郭萍的疑心更重了。她了解自己儿子，也了解赵雯雯。
那是个极有分寸、几乎从不会真正惹怒罗正均的女人。能让他如此痛苦和回避，绝不是普通争吵那么简单。
她作势就要去拿放在一旁的手机：“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雯雯，到底怎么回事……”
“妈！别打！”罗正均猛地抬头，急切地阻止，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看到母亲探究的眼神，他知道瞒不下去了。继续隐瞒，只会让母亲更加猜疑，甚至可能真的去打扰赵雯雯，届时情况会更糟。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她……她现在……有人了。”
郭萍愣住了：“有人了？什么意思？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雯雯跟了儿子这么多年，几乎就是罗家默认的“外面那位”，而且，谁敢撬他罗正均的墙角？不想活了？
罗正均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和屈辱：“是……德山。黄德山。”
“黄德山？！”郭萍惊得几乎要站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黄家老二？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和雯雯……”
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两人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对了，当初赵雯雯照顾欧阳蕊，是和黄德山认识的，两人还很熟，就连黄家上下也都是知道她的。
“而且……”罗正均的声音艰涩无比，仿佛下一个字就能要了他的命，“她……怀了德山的孩子。”
这句话如同重磅炸弹，彻底把郭萍炸懵了。她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赵雯雯怀了黄德山的孩子？！这消息比前一个更加骇人听闻！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郭萍才慢慢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的惊愕过后，强大的理性思维迅速开始运转。
她脸色变幻不定，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追问细节：“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确定吗？黄德山他知道吗？黄家呢？”
罗正均痛苦地揉着眉心，简略地将黄德山如何跑来京城让他说媒，如何去沪上纠缠、赵雯雯如何告知他怀孕、以及黄德山为此甚至运作调任沪上的事情。
他选择性地说了一些，语气里充满了无力感和被兄弟背叛的巨大屈辱，和被赵雯雯埋怨的伤心和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