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的虫潮如同死亡的浪潮，从溶洞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汹涌而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汇聚成一片低沉而恐怖的嗡鸣，无数复眼闪烁着饥饿的幽光，锁定了溶洞中唯二的生灵。
李梓源和许炎背靠而立，瞬间被这数以万计的怪虫包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个怪虫气息虽弱，但这恐怖的数量足以淹没任何筑基修士！更何况，这些虫子的甲壳上泛着与周围环境同源的、令人不适的虚空污染气息，天知道被咬中或沾染上会有什么后果。
“小心！别让它们近身！”李梓源低喝一声，混沌源气瞬间透体而出，在体外形成一层灰红色的、不断流转的光罩，将两人护在其中。光罩之上，那丝因炼化煞火和异果而产生的暗红与赤金痕迹微微闪动，散发出一种灼热而霸道的气息。
许炎也立刻催动纯白色的【巡炎】火焰，火焰在他周身跳跃，散发出净化邪祟的浩然正气，对那虚空污染气息有着本能的克制。
然而，两人的防御似乎更加刺激了这些饥饿的怪虫。它们发出尖锐的嘶嘶声，如同接到了进攻的号令，猛地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
噼里啪啦！
第一波怪虫撞在两人的护体光罩上，瞬间被混沌源气的湮灭之力和【巡炎】火焰的高温灼烧成焦黑的残骸，发出刺鼻的焦臭味。
但更多的怪虫前仆后继，毫不畏死！它们用锋利的口器啃噬光罩，用带着粘液的足肢试图攀附，甚至有些体型稍大的，直接自爆开来，溅射出腥臭的、带着腐蚀性和微弱虚空污染的绿色体液！
嗤嗤嗤…
腐蚀液溅在光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混沌源气光罩剧烈波动，虽然能勉强中和腐蚀性，但消耗极大。【巡炎】火焰更是与那污染体液激烈冲突，白光闪烁不定。
“这样下去不行！灵力消耗太快了！”许炎脸色发白，他的修为虽至筑基，但毕竟初成，底蕴远不如李梓源深厚，维持【巡炎】火焰对抗这潮水般的攻击，灵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
李梓源同样感到压力巨大。他的混沌源气虽能转化能量，但此刻输出的远大于吸收的，丹田内的源气漩涡旋转速度开始减缓。而且，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些怪虫自爆后残留的微弱虚空污染，竟然能缓慢地渗透光罩，虽然被源气及时化解，但长久下去，必成隐患。
必须突围！找到虫潮的弱点或者离开这片区域！
李梓源神念在虫潮的疯狂攻击下艰难地向外延伸，试图寻找突破口。很快，他发现了异常——这些怪虫虽然疯狂，但它们似乎刻意避开溶洞某个方向的区域。那个方向的虫潮密度明显较低，而且怪虫们路过那里时，会下意识地绕开，仿佛那里存在着让它们恐惧的东西。
“那边！跟我冲！”李梓源毫不犹豫，左手并指如刀，混沌源气高度压缩，化作一道灰红色的锐利刀芒，猛地向前斩出！
《源初刀诀》——破煞！
虽然只是他根据《源初道经》自行摸索的粗浅运用，但以混沌源气驱动，兼具破邪与湮灭之力，威力不容小觑！
嗤啦！
刀芒过处，前方扑来的数十只怪虫瞬间被斩碎、湮灭，清出了一小片短暂的空白地带！
“走！”李梓源低吼，身形如电，沿着刀芒开辟的通道猛冲出去！许炎紧随其后，白色火焰向后喷涌，暂时阻挡两侧的虫潮。
虫潮瞬间暴动，更加疯狂地涌来，试图填补空缺。李梓源双指连点，一道道灰红刀芒不断斩出，艰难地开辟着道路。许炎则全力防御后方和侧翼，纯白火焰将一只只扑来的怪虫烧成灰烬。
两人如同逆流而上的扁舟，在绿色的死亡浪潮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怪虫的残骸之上，每一步都消耗着巨大的灵力。
越是靠近那个让虫潮畏惧的方向，虫群的攻击就越是疯狂，仿佛在阻止他们靠近某种禁忌之地。但同时，李梓源也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微弱的虚空污染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古老、极其微弱的…生机？
终于，在不知斩杀了多少怪虫，两人都感到灵力即将枯竭之时，他们冲出了最密集的虫潮区域！
前方出现了一个向下的、更加宽阔的通道入口。通道的岩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苔藓。那些怪虫追到通道入口处，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焦躁地嘶鸣徘徊，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两人不敢停留，立刻冲入通道。一进入通道范围，那股被窥视、被围攻的压力骤然消失。
“呼…呼…”许炎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李梓源情况稍好，但混沌源气也消耗了大半，左臂之前被阴影短刺所伤之处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些怪虫依旧聚集在通道口，密密麻麻，幽绿的复眼不甘地盯着他们，却始终不敢踏入这散发着白光的苔藓通道半步。
“这些苔藓…似乎能克制那些虫子。”李梓源仔细观察着墙壁上的发光苔藓。苔藓散发出的白光柔和而圣洁，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与外面的虚空污染气息格格不入。他甚至能感觉到，在这白光照耀下，体内那丝被怪虫污染渗透的微弱不适感正在缓缓消散。
“这里…好像安全了？”许炎心有余悸地道。
“未必。”李梓源摇摇头，神念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通道深处探去。通道一路向下，似乎通往更深处。那苔藓的光芒只能照亮一段距离，更远处依旧是一片黑暗，而那古老的生机感和虚空污染感交织的气息，正是从深处传来。
两人稍作调息，恢复了一丝灵力，便谨慎地沿着通道向下走去。苔藓的光芒照亮前路，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心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通道，眼前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地下空间！穹顶之高，肉眼难以望见尽头，只有无数散发着各色微弱光芒的奇异晶石和真菌，如同星辰般点缀其上，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而在地面之上，竟然生长着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奇异的地下森林！树木的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如同巨大的紫色蘑菇，有的则是扭曲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黑铁色乔木，树叶更是形状各异，闪烁着磷光。林间弥漫着浓郁的、混合着腐朽与生机的奇异气息，那条浓郁的虚空污染气息在这里也变得若有若无，被一种更强大的、古老的生命力所压制。
更让人震惊的是，在森林的中央，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古树！那古树通体呈现出一种枯萎的灰白色，树干干裂，仿佛早已死亡了无数岁月。但其树冠却极其庞大，枝丫如同虬龙般伸向四面八方，遮天蔽日。而在一些枝丫上，竟然零星搭建着一些简陋的、由木头和石块构成的房屋平台！
有智慧生灵在此居住？！
李梓源和许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警惕。这被虚空污染的古地深处，竟然存在着这样一个地方，还有生灵栖息？
就在两人震惊之际，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仿佛吟唱又仿佛哭泣的古老歌谣，顺着微风，从那棵巨大的枯死古树方向飘了过来。歌谣使用的语言晦涩难懂，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悲伤、眷恋以及…一丝微弱的祈祷意味。
两人收敛气息，借助茂密奇特的植被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古树方向靠近。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棵古树的巨大与死寂，但同时，也能感受到那残留在树干中、磅礴如海的古老生命力，虽然沉寂，却未曾完全消亡。树冠上那些简陋的房屋平台静悄悄的，似乎空无一人。
那古老的歌谣声越来越清晰，源头似乎就在古树的根部附近。
绕过一片巨大的、散发着蓝色荧光的蕨类植物，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再次愣住。
只见在古树那粗壮无比、如同山岭般的根部盘结之处，有一个小小的、用白色石头围起来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几枚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奇异果实和一些不知名的兽骨。
而祭坛前，正跪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她（从身形判断）穿着用某种柔软树皮和发光苔藓编织成的简陋衣物，身形消瘦，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她的头发是罕见的墨绿色，如同藤蔓般披散下来。
此刻，她正双手合十，对着枯死的古树和祭坛，用那种晦涩古老的语言，低声吟唱着那悲伤的歌谣。歌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思与祈求。
似乎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那身影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过头来。
李梓源和许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庞，五官精致却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沧桑，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瞳孔竟然是罕见的、如同翡翠般的绿色。只是此刻，这双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警惕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紧张地盯着两个不速之客，手中下意识地握住了一根靠在祭坛边的、用枯树枝削成的简陋长矛，矛尖对准了他们。
双方对峙着，气氛紧张而沉默。
李梓源迅速判断着形势。这女子似乎独自一人，修为大概在炼气中期左右，威胁不大。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友善，缓缓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许炎也收敛了火焰，表示和平。
那绿瞳女子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目光尤其在李梓源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感受到了他体内那复杂而强大的气息（混沌源气、异果能量、甚至一丝星骸标记的冰冷），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更加复杂的疑惑。
僵持了片刻，那女子似乎稍稍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手中的木矛并未放下。她犹豫了一下，用一种极其生涩、语调古怪、但依稀能分辨出是某种古老人族语言的话语，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你们…外面…来的？不是…堕落之民？”
她的声音干涩，似乎很久没有与人交流，但话语中的意思却让李梓源和许炎心中一震！
外面来的？堕落之民？
难道她指的是未被虚空污染的外界？而“堕落之民”…是否指的是那些被虚空污染的存在？比如外面的怪虫，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李梓源心中念头急转，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同样生涩地模仿着她的语调回答道：“我们…从外面来。遭遇意外，传送至此。没有恶意。”
听到李梓源承认从外面来，那绿瞳女子眼中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光彩，那是一种近乎绝望中看到一丝曙光的激动！她手中的木矛微微颤抖，几乎要拿捏不住。
“外面…外面世界…阳光…还在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无比的渴望，绿色的眼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个问题，让李梓源和许炎都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阳光，对于外界来说最寻常不过的东西，在这里却成了奢望的珍宝。
“在。”李梓源肯定地点点头，“阳光一直都在。”
女子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她似乎想上前，又强行忍住，只是喃喃道：“太好了…女神庇佑…预言是真的…终于…”
她的话语变得混乱而激动。
就在这时，李梓源敏锐的神念捕捉到，远处森林中，传来了数道快速接近的气息！这些气息与眼前的女子同源，但却更强壮、更暴躁，同时也带着更明显的…虚空污染的痕迹！
那绿瞳女子也脸色骤变，惊慌地看向气息传来的方向，急声道：“不好！巡逻队来了！你们快躲起来！不能被他们发现！他们…他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族人了！”
她指着古树根部一个隐蔽的裂缝：“快！躲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她的语气焦急而恐惧，不似作伪。
李梓源和许炎心中一凛，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闪身钻入了那条狭窄的树根裂缝之中。
裂缝内空间不大，勉强能容纳两人，散发着泥土和树根腐朽的气息。他们刚刚藏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呵斥声。
“艾娜！你又在这里偷偷祭祀这棵死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它早已抛弃了我们！”一个粗犷而沙哑的男声响起，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暴戾。
“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抓回去交给长老！说不定还能换点‘圣液’！”另一个尖细的声音贪婪地说道。
“不！不要！我没有…”名为艾娜的女子惊慌地辩解声传来，似乎发生了挣扎。
李梓源和许炎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巡逻队…堕落的族人…圣液？这处地下遗民之地，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和危机！那个叫艾娜的女子，似乎知道些什么？而她口中的预言，又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