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通天执掌那柄完整的混沌至宝——开天神斧，竟能催动出这般毁天灭地的威势。”
“反倒是平心娘娘，在此等境地下，竟似退居幕后，辅助出手……”
女娲凝望着眼前那虚实交错、真假难辨的战局，低声呢喃。
显然，相较于此时只能模糊感知天地波动的亿万生灵，身为天道圣人的她，能窥见更多隐秘之象。
可正因如此，她的神情非但不见高高在上的傲然，反而透出从未有过的肃穆与沉重。
对寻常众生而言，能否察觉这场争斗，并无太大干系。
万灵于圣人眼中，不过尘芥蝼蚁；战火未及，他们看不见也无关紧要；一旦波及，纵使亲眼所见，也无力闪避或抵挡。
但女娲不同。
她不仅是旁观者，更是潜在的参与者。
即便此刻未入战场，未来也极可能不得不直面通天一战。
“通天手持混沌至宝，已有如此惊世之力……看来，本座也不得不……”
心念微动，她眉宇间阴云更重。
众生的感知、混沌深处的回响、女娲内心的权衡——这一切，在真正的战场面前，都不过是细碎涟漪，掀不起丝毫波澜。
不知是刹那流转，还是光阴停滞了亿万年。
虚空中，忽有一道身影浮现。
平心！
这位合道于地府的圣人，竟是最后踏入、却最早脱身而出。
众人心头猛地一紧，战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紧接着，又一道气息冲霄而起——血气如焚，杀意滔天。
通天教主！！！
他的现身，瞬间点燃了所有生灵的情绪。
“胜负已分？”
所有人屏息以待，翘首盼着鸿钧现身，想看他是否安然无恙。
然而，鸿钧未曾出现。
等了又等，迟迟不见踪影，一种近乎骇然的念头悄然在众生心头升起：
“莫非……道祖鸿钧，已被通天与平心联手斩灭？？？”
这想法刚一萌生，尚未来得及细细咀嚼其中含义——
天地骤变，再度浮现出一道存在。
但那并非道人形貌，而是一尊巨不可量、见首不见尾的庞然巨物，身躯绵延不知几亿亿万万里，横亘虚空。
鸿钧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条蛐鳝。
“道祖……被打回了原形？！！”
刹那间，无数生灵魂魄震荡，脑海轰然炸裂！！！！！！！！
那无法丈量的躯体盘踞寰宇，无人能窥其全貌。
可仅凭轮廓，便已令众生心胆俱裂——真是蛐鳝！
鸿钧本体乃混沌初开第一只蛐鳝，此事虽非明言，却也算半公开的秘密。
洪荒诸多大能皆有所耳闻，却从未有人得见真容。
在他们心中，鸿钧是凌驾万法之上的至高主宰，连与之争锋的勇气都渺茫如尘，更遑论将其逼至现出本相？
可今日，就在亿万目光注视之下，通天凭借开天神斧之威，联合地府合道圣人平心娘娘，硬生生做到了此前无人敢想之事。
荒唐！
逆乱乾坤！
这一刻，众生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他们瞪大双目，眼底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那在虚空中缓缓游动、一举一动皆引动时空崩裂的鸿钧真身，脑海中翻涌着混乱不堪的情绪。
唯有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天地之间，竟无一生命能吐出一句完整言语。
战场中央。
那庞大的蛐鳝之躯盘绕成环，将通天与平心围于核心。
可身处其中的二人，却并未感受到多少压迫之意。
只因鸿钧的真身实在太过浩瀚，浩瀚到近乎虚幻。
他围成的空间，纵横亿万里，若非通天与平心皆为灵觉通玄、神通盖世之辈，恐怕连自己已被围困都难以察觉。
说实话，若是一般的洪荒生灵处于通天与平心这般境地，哪怕被重重围困，恐怕也不会有太多察觉。
毕竟以寻常生灵的寿命与脚力，穷其一生也难以踏遍如此浩瀚的疆域。
“通天！！”
显化出蛐鳝真形之后，鸿钧并未立刻发起猛攻，反而收敛攻势，将神念如丝如缕般缠绕在通天和平心周身，像是在细细探查他们的底细与残存之力。
这倒也不奇怪。
此前那一战，他与通天、平心激烈交锋，若非最后关头反应迅疾，立即现出本体，并仗着惊人的恢复之能硬扛下通天那劈开混沌的一斧，顺势遁入虚空间隙——只怕那时，他便已尝到了陨落的滋味。
正因有过如此险象环生的经历，如今面对通天，鸿钧自然不敢再有丝毫轻忽。
纵然他内心不愿承认，自己此刻的谨慎，实则是源于对通天真正杀伤力的忌惮，但事实摆在眼前，鸿钧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气运。
此外，还有一点隐情：他必须争分夺秒，将深埋元神之中、久久不散的那一缕斧意彻底剥离。
那道残留的力量如同毒刺，稍有不慎便会再度引爆，动摇根本。
于是，他借着神念游走之际，一面评估通天尚存多少战力，一面悄然疗愈自身创伤。
这些都需要时间，而他绝不能静立不动，任人窥视虚弱。
那样做无异于自曝破绽。
因此，尽管鸿钧心中戒备森严，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厉声斥责：
“通天！！！”
声音震荡乾坤，大道共鸣：
“太上、元始乃你手足同胞，接引、准提与你论道相交，本座更是传你大道之师。
如今你先囚禁二兄，再斩西方双圣，最终竟对为师举起开天之斧——”
“此等行径，悖逆伦常，背信弃义！你当真毫无悔意？”
“即便你魔性难抑，可你门下截教万仙，皆仰望于你。
你可曾想过，将来如何面对他们？莫非你口中所谓护持弟子，不过是豢养血食，供己驱使？！”
鸿钧心思缜密，字字句句皆有意诱导，妄图触动通天心防。
虽知此举难以真正动摇通天意志，但他只需对方心神微动，出现一丝裂痕，便是胜机所在。
是以，哪怕言辞歪曲、颠倒是非，他也无所顾忌。
听着这番话，原本怒目圆睁、气息粗重的众生猛然一怔，竟觉得鸿钧所言似有几分道理。
然而，这其中的缘由颇为微妙。
并非众生真的认同其说辞，而是鸿钧本身道行高深，如今显露真身，周身自然流转着大道韵律，言语之间自带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那些心志不坚、修为浅薄者，在这般威压之下，心智几乎全然敞开，毫无抵御之力。
别说鸿钧还能编织出看似合情合理的诘问，就算他纯粹胡言乱语、黑白颠倒，这些人也难以凭自身理智分辨真假。
那声音如雷霆贯耳，道意弥漫，转瞬之间不知多少生灵的心神已被悄然侵蚀。
就在众生即将彻底陷入鸿钧设下的迷障，意识渐趋昏沉之际——
忽然，一道轻笑响起。
“呵。”
并不张扬，也未掀起波澜，却仿佛直接印入所有生灵的心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刹那间，那些即将迷失的灵魂骤然清醒。
那是通天的声音。
回想起方才几近盲从的模样，众生无不背后发凉。
他们并不因曾怀疑通天而心怀歉疚，真正令他们恐惧的，是若真堕入鸿钧所织的幻网，未来修行之路或将就此断绝。
此时此刻，万千生灵本能地倾向通天，但这偏向并非出于情感，而是源于对自身道途存亡的深切敬畏。
“鸿钧……好毒！”
众人心中凛然。
在通天一声轻喝将众人拉回现实之后，许多生灵蓦然回想起方才一幕，心中顿时明了——鸿钧之所以这般作为，并非真正在乎他们的立场，而是有意扰乱众生心神，动摇截教根基。
归根结底，一切所为，终究是为了压制通天。
而为了达成此目的，鸿钧竟不惜扭曲天地法则、侵蚀万灵神智。
这般行径，与昔日接引、准提之举相比，唯一的差别，或许只在于他尚未亲自动手摧毁众生肉身罢了。
“当年鸿钧执掌天道，与魔道对抗，那场争斗，真的如传说般光明磊落吗？”
不知怎的，这个念头悄然浮现在无数生灵魂海之中。
他们不得不怀疑。
试问，鸿钧此次降临，究竟是为何而来？不正是为了庇护接引与准提二人？
而那两位，早在与通天的对决中，已显露出魔道真传甚至更进一步的手段。
若按正道逻辑，鸿钧身为道祖，此时岂不该降下天罚，诛杀二人大快人心？
可他非但未动，反而亲自现身护持这洪荒最危险的两尊存在。
如此偏袒，怎能不让人心生疑窦？
众生意念翻涌，望向鸿钧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警惕与审视。
他们开始意识到，过往那些被奉为圭臬的历史，或许并不像表面那样纯粹。
魔祖罗喉固然妄图屠尽苍生以证己道，但眼前的鸿钧，难道就真是无瑕的至高圣者？
就在众生心绪浮动之际，忽然之间，又一道声音响起。
“太上、元始、接引、准提，还有你，鸿钧——或许在远古之时，你们尚可称我一声道友。
可时至今日，彼此早已分属敌对阵营，兵戈相向，不过顺势而行！”
面对鸿钧的指责，通天并未回避，坦然应下，却在言语间划出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