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凤凰羽已踏上了凌虚阁的阶梯，她蓦地收住脚步，差一点就提步而进了。凤凰羽抬头看着牌匾上的凌虚阁三个空灵飘逸的三个大字，心中一阵悸动。
她望了一眼阁内，凌虚阁的一楼主要是待客厅，配有一个小书房，每次谈事情的时候，龙九川偶尔也会在此处理一些事情，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在大书房或者是凌虚阁的二楼书房，这个时候应该是碰不到的。
凤凰羽望向窗外的外院，暗自思忖，还是等冷彬来了再说。她又回头瞥了眼阁楼内，正欲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一楼阁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唤：“来人……”
心头猛地一紧，这声音熟悉得让她心头一颤，瞬间便辨出了来人是谁。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此刻竟空无一人。龙九川素来不喜旁人近身伺候，除了冷彬，凌虚阁平日里本就鲜少有人值守。
“来人……” 阁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明显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凤凰羽踏下台阶的脚步骤然顿住，她转过身望向阁内，一股莫名的冲动竟驱使着她想推门而入。
“来人……” 里面的声音愈发不耐，带着显而易见的催促。
凤凰羽跺了跺脚，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鬼使神差地转身迈入了凌虚阁。她熟门熟路地穿过外间，径直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小书房。
刚一进门，便见那个在梦中反复出现的身影正立于书桌后，背对着她。心脏骤然狂跳起来，紧张、窘迫、无措…… 种种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她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龙九川听到脚步声进屋，并未回头，直接开口吩咐：“倒水。”
凤凰羽微怔，想来是把自己当成冷彬了。可事已至此，此刻退出去反倒更显刻意，她轻轻叹了口气，依旧熟稔地走向玻璃柜，准备取杯倒水。可刚走到茶柜前，她的心猛地一揪 —— 这柜子是龙九川的专用之物，从前里面只放着他专属的茶具，可如今，里面竟多了一只杯子，而那杯子，分明是她从前常用的那只……
凤凰羽只觉心尖似乎被什么突然紧紧捏住一般，有些提不上气，原来他并未将她尘封……
凤凰羽嘴角不由自主地漾开一抹温热的笑意，像初春融化的雪水般淌过心头。她迅速敛了敛神，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 她太清楚龙九川的习性了，这男人素来惜字如金，一句 “倒水” 必是要温吞的白开水，若是说 “沏茶”，那便得细细烹煮新茶。于是她利落地拿起那只熟悉的白瓷杯，往壶里注了半盏温水晃了晃，再斟满刚晾到适口温度的白开水，稳稳端到书案一角。
龙九川转过身时，指尖已习惯性地搭上杯耳。余光扫过那截皓白的手腕，他端杯的动作猛地一顿，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般僵在原地。抬眸的瞬间，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凤凰羽，看清来人的刹那，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惊得他呼吸都滞了半秒。但那丝异样转瞬即逝，他迅速敛去眼底的波澜，喉间迸出的喝问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你怎么在这里？”
凤凰羽将所有情绪都藏进眼底深处，唇边绽开的笑意明媚得像檐角的暖阳。她微微屈膝作揖，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见过九爷。今日特意过来拜会九爷，谢九爷让我在东滩能用立锥之地，方才本来是与二爷一起的，不料二爷忽有急事需去处理，便让我在门口等候。”
“让你在门口等，就敢擅自闯进来？” 龙九川的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气，眉峰蹙起时，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凤凰羽连忙欠身解释，语速比平时快了半分：“方才在门口听见九爷唤人，我瞧着四下无人，又听九爷的语气似有急切，怕出什么岔子，一时情急才敢擅自进来，还请九爷见谅。” 说罢又深深作了一揖，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紧了些。
龙九川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无意间落在自己手中的水杯上。那只白瓷杯的弧度他再熟悉不过，此刻却像是第一次见到般刺目 —— 这杯子分明是…… 他心头猛地一紧，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能精准听懂他言简意赅的吩咐，还能准确无误地拿出这只杯子，这绝不是简单的巧合。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凤凰羽，眼前这少年明明是副平平无奇的样貌，穿着平常青布长衫，可不知为何，每次见他，心里总会翻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像有根细针在心头轻轻扎着，既别扭又让人按捺不住地想探究。
龙九川提步向她走近，玄色衣袍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他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凤凰羽脸上，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看得她心头发紧，后背竟沁出细密的冷汗。明知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可被这双深邃的眸子盯着，还是忍不住一阵心虚，仿佛所有秘密都要被看穿。
凤凰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像只受惊的小兽。她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发颤：“九爷…… 您这般看着我，是有什么吩咐吗？我…… 我真的没那种癖好……”
龙九川一听这话，瞬间一怒，这是第二次了，被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如此出言戏耍，一股怒气瞬间破体而出，他伸手一把捏住凤凰羽的脖子，冷厉道:你说什么？嗯？
凤凰羽看着眼前如鬼魅一般的人，心底荡起一抹后怕，她怎么忘了，对待外人，东滩的九爷本就是个冷血狠辣之人，上次碍于冷彬的情面，没有当众对她发难，可他怎么可能能允许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一想到此，凤凰羽便反手握住龙九川的手臂，吃力的求饶道:九爷……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龙九川听他如此说，手上力道微微松了松，但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开口冷冷问道:说，你是怎么知道杯子放哪的？又是如何知道要取用哪个杯子的？
凤凰羽脑袋一紧，突然反应过来似乎又犯了大忌，不过她反应很快，连忙圆场道:那个柜门是玻璃的，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的杯子，虽然两个杯子都素雅无纹，但另一个却是明显的小巧一些，我便随手拿了这只杯子……
凤凰羽的这番话虽感觉有些漏洞，但也还算圆满，真假参合，竟也能让人一时难辨虚实。龙九川虽不太相信，可也无据分辨，难道真的就是巧合？
龙九川怒意又甚了几分，微松的五指又合紧起来，后牙槽里又蹦出几个字:你怎知是倒白水？
凤凰羽只觉喉咙快提不上气了，今日自己真是脑袋发热了，竟莫名其妙的就跑了进来，惹到了这樽大佛，她连忙用力将龙九川手臂往外推，提了一口气上来，继续圆道:倒水……难道不是……倒白……开水吗？我没……见……这里……有其他什……么……水啊？
龙九川觉得她这话似乎没什么毛病，但又觉得似乎全是毛病，一时怒气上涌，刚松一点的手又覆了上来。
嗯……啊……凤凰羽顿时只觉呼吸困难，脚下一顿就要全力向龙九川袭去。
少爷，手下留情……就在此时，冷彬突然从门外冲到龙九川面前，眸中满是急色。
龙九川见冷彬过来，想起招摇山上诸事，吐了一口气，幽幽收回了卡在凤凰羽脖子上的手。
脱离桎梏后的凤凰羽，只觉肺部似乎坏了一个大洞，弯着身体止不住的大咳起来，整张脸都憋的通红。
龙九川看他那模样，心尖突然传来一股转瞬即逝的揪痛，他眸子一沉，烦躁的将眼光挪开，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