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祸得福
器坊一如既往地喧嚣炽热。风箱轰鸣，地火咆哮，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林风再次踏入这里，心境却与初次观摩时大不相同。怀揣着那枚神秘黑色玉简带来的模糊感悟，他对炼器之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与好奇。那惊鸿一瞥的《九阳炼器诀》残篇，虽无法直接修炼，却像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对火焰、对炼材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他没有冒然去尝试高深的东西，而是找到了雷师叔，恭敬请求从最基础的“锻材”学起。
“哦？想踏实打基础了？好！总算没被那点天赋冲昏头！”雷师叔对林风的到来颇为满意，粗犷的脸上露出笑容，“锻材是炼器的根本，万丈高楼平地起！来，老子亲自教你！”
他将林风带到一处空闲的锻台前，扔给他一块黑沉沉的铁坯和一把标准的灵锻锤。
“这是最普通的‘黑铁坯’，杂质多，韧性差，但价格便宜，最适合新手练手！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用老子教你的‘基础三十六路锻打法’，把它里面的杂质给我捶出三成！记住，是均匀捶出三成，不是把它砸烂！”
雷师叔亲自演示了一遍。那沉重的锻锤在他手中轻若无物，落下时却势大力沉，每一击都精准无比，蕴含着独特的发力技巧和灵力波动。黑铁坯在锤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展、变亮，表面渗出细密的灰黑色杂质。
“看明白了？发力不在手臂，而在腰马！灵力不在猛，而在透！要感受锤头传来的反馈，感知材料内部的脉络和杂质分布！试试！”
林风深吸一口气，回忆起玉简中那玄奥的意念和雷师叔的动作。他沉腰立马，握紧锻锤，纯阳灵力自然而然地流转至双臂。
“铛！”
第一锤落下，声音沉闷，反震力让他手臂发麻，铁坯几乎跳脱。明显发力不对。
“蠢！用巧劲！感受它！”雷师叔吼道。
林风闭目片刻，再次挥锤。这一次，他尝试将神识附着在锤头，用心去感知铁坯的内部结构。纯阳灵力对金属似乎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那黑铁坯在他感知中不再是一块死物，而是能模糊感应到其内部杂质分布的不均匀。
“铛！铛！铛！”
他一锤接一锤地落下，不断调整发力方式和灵力渗透的节奏。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灰衣，手臂酸痛不堪，但他完全沉浸其中。渐渐地，锤声变得沉稳而有韵律，黑铁坯在他的锤击下缓缓变得纯净、光亮。
雷师叔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着，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这小子的进步速度太快了！不仅力量控制飞速提升，更难得的是那种对材料天生的感知力，仿佛能“看”到杂质所在，每每都能锤在最关键的点上。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教学能解释的了，更像是一种…天赋觉醒？
“好了！停！”雷师叔忽然喊道，“杂质已去近两成，今日到此为止！再练下去，手臂要废了！回去好生打坐恢复，明日再来！”
林风这才从忘我的状态中惊醒，感到双臂如同灌铅般沉重，丹田灵力也消耗了大半，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这种亲手锤炼、感受材料变化的过程，让他深深着迷。
“多谢师叔指点！”他恭敬行礼。
“嗯，还不错，没给老子丢人。”雷师叔难得地夸了一句，摆摆手，“去吧去吧！”
此后的日子，林风一有空便泡在器坊，从最基础的锻材开始学起。雷师叔看似粗豪，教导起来却毫不藏私，基础三十六路锻打法、控火七要、辨材八法…倾囊相授。林风则如一块海绵般疯狂吸收着知识，并结合那残篇的只言片语，时常能举一反三，提出让雷师叔都啧啧称奇的想法。
他与器坊的其他弟子也渐渐熟络起来。这些器坊弟子大多性格直爽，崇尚实力，见林风天赋异禀又谦逊好学，且深得雷师叔看重，都愿意与他交流。林风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更多宗门的信息和炼器的常识。
这一切，自然都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眼中。
赵元明的脸色日益阴沉。他原本指望林风在器坊这种“粗鄙”之地自生自灭，没想到对方反而如鱼得水，甚至名声渐起。这让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不能再等了…”他眼中闪过狠毒之色，将孙裕招至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孙裕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但在赵元明冰冷的注视下，最终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这日，林风再次来到器坊，准备尝试独立完成一次完整的“精铁”锻打。精铁是由黑铁进一步提炼而成，是炼制低阶法器的常用材料，对火候和锻打精度要求更高。
他选择的是一间公共炼器室，室内有数个地火口和锻台，还有其他几位弟子在忙碌。一切准备就绪，他将一块锤炼好的黑铁坯夹入地火口中灼烧，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
地火熊熊，黑铁坯逐渐变得通红透明。就在即将达到最佳锻打温度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旁边一位弟子正在锤炼一柄剑胚，不知为何，锤击角度微微一偏，一股巧劲透过锻台传来，恰好震动了林风控制的地火阀门！
若是平时，以林风日益精进的操控能力，或许还能稳住。但此刻他全神贯注感知铁坯温度，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让他措手不及！
“轰！”
地火阀门猛地开大，原本温和的地火瞬间失去控制，如同愤怒的火龙般咆哮喷涌，将整个铁坯乃至锻台都吞没！灼热的气浪猛地向外扩散！
“小心！”
“地火爆走了！”
炼器室内顿时一片惊呼混乱！离得最近的几名弟子慌忙后退，险些被灼伤。
林风首当其冲，狂暴的地火几乎舔舐到他的衣袍，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他下意识地猛然后退，却绊到了身后的材料架，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摔入另一处正烧着炼材的地火口！
千钧一发之际，林风体内纯阳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发运转！并非防御，而是…掌控！
倒地的瞬间，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掌，对准那失控的、咆哮喷涌的地火，心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安静下来！”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肆虐的地火，在接触到他掌心散发出的无形气息时，竟如同温顺的宠物遇到了主人，猛地一滞，随即火焰高度骤降，翻滚的势头迅速平息，乖乖地缩回了地火口，只剩下正常燃烧的火苗！
整个炼器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又看向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却毫发无伤的林风。
徒手…驯服暴走的地火？！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手段？！即便是内门弟子，也需依靠法诀和法器才能勉强做到！他一个炼气二层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
林风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体内的纯阳灵气与地火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他天生就是火焰的主宰，一个意念便能令其臣服！
是《九阳炼器诀》残篇？还是纯阳道体本身的能力？
“怎么回事？！”雷师叔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显然被刚才的动静惊动了。大步走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的锻台和惊魂未定的众人，浓眉紧锁。
众人七嘴八舌地将刚才惊险的一幕告知。
雷师叔的目光猛地落在林风身上，锐利如刀：“你驯服了地火？”
林风心中一惊，知道无法隐瞒，只得硬着头皮道：“弟子…弟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情急之下，胡乱挥手，那地火就…就自己小了。”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至极。
雷师叔走到他面前，大手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一股灼热却温和的灵力探入林风体内。
林风浑身一僵，不敢反抗，心中忐忑万分，生怕纯阳道体的秘密暴露。
雷师叔的灵力在他体内迅速游走一圈，尤其是在丹田处微微停留，随即收回。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有震惊，有疑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好小子…”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林风能听见，“好强的火源亲和…简直是天生的炼器胚子…”
他并没有点破什么，转而看向那个失手导致事故的弟子，厉声道：“张奎！操控不稳，险些酿成大祸！罚你去火工房挑煤半月！”
那名叫张奎的弟子脸色一白，低头不敢辩解：“弟子领罚。”他偷偷瞥了赵元明所在的方向一眼，眼神带着一丝委屈和畏惧。赵元明此时却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
雷师叔又环视众人，声如洪钟：“都看到了？炼器非儿戏，一丝差错便可能万劫不复！今日若非…若非林风侥幸，后果不堪设想！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
训斥完毕，他一把拉起林风：“你，跟我来！”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林风被雷师叔带到了他在器坊后院的私人锻冶房。这里比外面更加炎热，陈列着各种珍稀材料和半成品，中央一尊巨大的暗红色炼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雷师叔关上门，设置了隔音禁制，这才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风：“小子，跟老子说实话，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那根本不是侥幸！”
林风心念电转，知道瞒不过这位经验丰富的师叔，但墨渊的警告言犹在耳。他斟酌片刻，半真半假道：“回师叔，弟子…弟子似乎天生对火焰比较亲和。刚才情急之下，只觉得那地火并非想伤害我，便试着让它安静下来…然后就…”
“天生火源亲和？”雷师叔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老子就说没看错！这等天赋，万中无一！难怪你学锻材如此之快！好！好！好！”
他兴奋地搓着手，在房里踱了几步，忽然停下，严肃道：“小子，你这天赋极其罕见，也极易招人嫉妒窥伺。在外人面前，绝不可再轻易显露，明白吗？就说是运气好，地火突然自行稳定了！”
林风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弟子明白！”
“嗯。”雷师叔满意地点点头，从角落一个箱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本页面发黄、边缘破损的古籍，塞到林风手里，“这本《基础控火精要》是老子的私货，比外面流传的垃圾货色强多了！你拿回去好生研习！记住，没有老子的允许，不准在外人面前练习！更不准说这本书是老子的！”
林风接过古籍，入手沉甸甸的，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和淡淡的火气。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知道这是雷师叔对他的保护与看重：“多谢师叔！弟子定不负师叔厚望！”
“滚吧滚吧！今日受了惊吓，回去好生调息！”雷师叔不耐烦地挥挥手，但眼中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林风躬身退出，紧紧抱着那本《基础控火精要》，心情复杂。今日可谓是险死还生，因祸得福。不仅意外发现了自身对火焰的掌控能力，更得到了雷师叔的进一步赏识和真传。
但他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赵元明的暗算防不胜防，而自身的特殊之处，更是一把双刃剑。
回到潜龙苑，他将今日之事悄悄告诉了王浩，省略了纯阳道体的细节，只说是自己运气好且雷师叔及时赶到。
王浩听后吓出一身冷汗，忿忿道：“肯定是赵元明搞的鬼！那张奎平时跟他走得近！”
“没有证据，不可妄言。”林风摇摇头，眼神却愈发沉静，“唯有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无惧魑魅魍魉。”
是夜，他翻开雷师叔赠予的《基础控火精要》。书中记载的控火法门精妙异常，远超凡俗，许多地方竟与那黑色玉简中的残篇意念隐隐呼应。
他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指尖下意识地跳跃起一缕淡金色的火苗，温顺而灵动。
窗外，月色冰凉。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但深藏的暗流，却从未停止涌动。经此一役，林风的道心，在危机与馈赠的交织中，锤炼得更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