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通听筒里传来的电流杂音格外刺耳,南方零食厂采购部李经理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张老板…… 实在对不住…… 厂里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 定金暂时付不了…… 要不你们再等等?”
张嘉豪捏着小灵通的指节微微泛白,听筒贴在耳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桌案上摊着那张 10 万份包装的供货合同,钢笔手写的 “预付 30% 定金” 条款被红笔圈了两道,旁边还压着绿皮火车通勤票的票根 —— 那是上次去县城谈判时留下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声音平稳得不像个少年:“李经理,咱们合同写得明明白白,预付定金到账才启动生产。现在机器已经调试好,工人也排好了班次,你突然说定金付不了,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
“我知道我知道!” 李经理的声音带着歉意,“主要是我们下游经销商拖了货款,厂里账户被冻结了一部分…… 你再宽限半个月,半个月后定金和货款一起付,行不行?”
挂了小灵通,舅舅已经急得在车间里转圈圈,沾满油墨的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嘉豪,这可怎么办?10 万份的材料都已经进了,工人也都安排好了,要是真等半个月,咱们资金链都要断了!” 车间里胶印机还在轰鸣,新招的女工们正埋头操作,墙上贴着的《包装操作口诀》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奥迪双钻四驱车的齿轮示意图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张嘉豪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停放的一排自行车 —— 那是接送工人的车队,车把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取下的 2 元午餐券。他指尖敲击着窗框,脑海里快速盘算:南方零食厂的订单利润不低,直接放弃太可惜;但要是答应先货后款,风险太大,万一对方资金链彻底断裂,损失就无法挽回。“舅舅,你先别慌,” 他转身说道,“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你明天坐绿皮火车去南方一趟,实地看看他们厂的情况,确认是不是真的资金周转,还是故意拖欠;第二,我联系本地的 3 家食品厂,看看他们有没有追加订单的需求,咱们准备备选方案,不能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
舅舅眼睛一亮:“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火车票,正好我有个老战友在那边县城,还能帮着打听打听。”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舅舅就背着帆布包赶往火车站。张嘉豪则拿着手写的本地食品厂名单,骑着自行车挨个拜访。第一站是镇东头的红星食品厂,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正蹲在供销社门口抽烟,看到张嘉豪来,连忙起身让座:“张老板,你这印刷厂现在可是咱们镇的明星企业啊,找我有事?”
张嘉豪掏出随身携带的包装样品,递了过去:“王厂长,我们厂现在有批空闲产能,想问问你这边有没有包装要加印的,价格跟之前一样,交货期保证在 3 天内。” 样品上印着《西游记后传》的经典台词,是之前差异化策略的爆款设计。
王厂长翻看着样品,点点头:“正好我们的桃酥包装快用完了,本来打算下周再订,既然你这边能加急,那我就追加 2 万份,定金现在给你,现金行不行?”
“当然可以!” 张嘉豪心里一喜,从帆布包里拿出手写的供货协议,用钢笔当场填写条款。王厂长接过协议,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现金,点出 600 元递过来:“这是 30% 定金,你可得按时交货啊。”
跑了一上午,张嘉豪陆续联系了三家食品厂,总共拿到 5 万份追加订单,刚好能消化一半的空闲产能。他骑着自行车往回赶,车筐里放着沉甸甸的定金和手写协议,自行车铃铛声在乡间小路上清脆作响。路过公共电话亭时,他停下脚步,投了一枚硬币,拨通了舅舅的小灵通号码。
“舅舅,你到那边了吗?情况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还有绿皮火车到站的广播声。
“刚到!我已经跟老战友联系上了,他说那家零食厂确实是经销商拖了货款,不是故意赖账,厂里还在正常生产呢。” 舅舅的声音带着喘息,“我现在就去他们厂,跟李经理谈谈,看看能不能有别的解决办法。”
挂了电话,张嘉豪心里稍稍踏实了些。他回到印刷厂,让 JY 小组成员帮忙整理新订单的设计稿,王虎带着几个人正在清点刚到的印刷纸,车间里又恢复了忙碌的景象。傍晚时分,舅舅的小灵通终于再次打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嘉豪,谈成了!李经理说愿意用他们厂里的零食做抵押,先给咱们送 50 箱样品过来,等资金周转开了,再把定金付了,到时候样品要么退回,要么按进价结算。”
“50 箱零食?什么品类?” 张嘉豪追问。
“都是他们的主打产品,有奶糖、饼干、薯片,都是现在市面上畅销的,我看了样品,包装完好,保质期还有半年呢。” 舅舅说道,“我已经跟他们手写了抵押协议,钢笔都写漏墨了,还修正了好几处,现在就等着他们发货了。”
三天后,一辆东风牌货车停在了印刷厂门口,50 箱零食被卸了下来,堆在刚清理出来的角落。JY 小组成员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南方零食,王虎拆开一箱奶糖,分给大家:“这糖真甜!比供销社卖的好吃多了。” 张嘉豪拿起一包薯片,包装袋上印着卡通图案,是当时流行的设计风格,他心里盘算着:这些零食要是转卖给镇上的小卖部,不仅能回笼一部分资金,还能拓展新的销售渠道。
舅舅拿着手写的抵押协议走进来,脸上满是欣慰:“幸好没听他们的先货后款,现在这样最稳妥,既没丢了订单,又没担风险。” 他手里的协议上,李经理的签名旁边按了鲜红的手印,钢笔修正的痕迹清晰可见。
张嘉豪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夕阳下的自行车队,心里豁然开朗。他转头对舅舅说:“这些样品咱们分两部分处理,一部分送给长期合作的客户当赠品,另一部分联系镇上的小卖部,按进价批发给他们,这样也能弥补一部分资金占用的损失。”
就在这时,王虎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豪哥,刚才有个陌生男人来找你,说是受赵老板之托,带句话 ——‘你不转让地块,我就找混混去工地捣乱’。”
张嘉豪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指尖微微收紧。他望着车间里忙碌的工人,看着墙上张贴的安全须知,还有堆在角落的零食样品,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赵老板的威胁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但他知道,退缩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印刷厂的产能已经稳定,土地流转手续也已办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棘手的危机 —— 如何守住来之不易的事业,不让赵老板的阴谋得逞。
车间里的胶印机还在继续轰鸣,与自行车铃铛声、工人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独特旋律。张嘉豪握紧了拳头,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而这场关于地块的较量,才刚刚进入白热化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