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物流园的阴影里,路虎车内的空气因为黑子哥(李黑塔) 那番血淋淋的“科普”而冰冷沉重。我被骂得狗血淋头,缩在后座,脑子里全是“交数”、“白粉”、“赌场”、“死无全尸”这些词在打转,那点对“江湖”的幼稚幻想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后怕和寒意。
吴哥(吴河山) 重新发动了车子,引擎低沉的轰鸣打破了死寂。黑子哥似乎骂累了,也可能是看我那副失魂落魄的怂样觉得没劲,他喘了口粗气,扭过头,黝黑的脸上表情缓和了些,带着点戏谑问:“小子,被吓尿没有?”
我心脏还在狂跳,但嘴上不肯认输,硬着头皮,声音有点发颤:“没…没有!”
黑子哥嗤笑一声,没再继续挤兑我。他目光扫过我依旧死死攥在手里的那根钢管,又看了看我苍白的脸,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他伸手,再次探进他那件宽大的外套内兜。
我的心猛地一提,以为他又要掏出什么吓人的东西。
果然,他再次掏出了那把乌黑锃亮、泛着死亡幽光的手枪。但这次,他的动作很慢,而且在拿出来之前,我清晰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先把弹夹卸了。
他把卸了弹夹的空枪,掉转枪口,将握把递向我:“喏,不是好奇吗?拿着,给你看看。”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眼睛死死盯住那近在咫尺的凶器!这是我第一次摸到如此真实的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空气似乎都能刺伤皮肤。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枪!
我颤抖着伸出手,几乎是虔诚地、又带着巨大恐惧地,接过了那把沉甸甸的空枪。入手极沉,远比看起来要重,冰冷的金属感瞬间浸透掌心,那是一种能吞噬生命的重量。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它,手指不敢乱动,只能轻轻地摸了两下冰凉的枪身和滑套,那上面细微的磨损和冰冷的质感,让我头皮发麻。
黑子哥看我那副又怕又忍不住想碰的怂样,咧嘴笑了笑,带着点老手看菜鸟的优越感:“怕个鸟!没蛋(子弹)!” 他凑过来,粗糙的手指指点着,“喏,这叫套筒,往后一拉,”他做了个动作,“这就上膛了——虽然现在没蛋。这儿,扳机,手指头搭上去,轻轻一扣……” 他模拟了一个扣动的动作,嘴里发出“砰!”的一声。
我跟着他的指示,笨拙地尝试拉动套筒,手指颤抖地虚搭在扳机上。仅仅是模拟,就让我心跳如鼓。
“真想打响,得这样握紧,”黑子哥大概是想让我彻底体验一下,也可能是恶趣味,他帮我摆正了握枪的姿势,虽然没子弹,“肩膀顶住,不然……”
他话没说完,只是用手在我握枪的手背上猛地向下一压——模拟后坐力的冲击!
“呃!”我猝不及防,由于根本没受过专业训练,手腕又软,他这一压,我感觉一股巨大的虚拟‘后坐力’猛地撞来,手腕又酸又麻,五指一松——”
“啪嗒!”那把沉甸甸的空枪竟然直接从我手里滑脱,掉在了车内的脚垫上!
“操!”黑子哥骂了一句,赶紧弯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妈的,枪都拿不稳!”
我满脸通红,手被震得(其实是吓的)发麻,缓缓才恢复知觉,尴尬得无地自容。我都完了起来(完全懵了), 赶紧把枪还给了黑子哥,连连摆手:“真…真受不住了,哥,不玩了不玩了…”
太吓人了。那种冰冷的重量,那种模拟的破坏力,那种稍有不慎就会滑脱的失控感……这一切都让我从心底感到战栗和排斥。我缩回座位,感觉浑身发冷,比刚才在荒山上挨冻时更冷,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寒意。
回去之后(指事后回想), 这次短暂又失败的“玩枪”经历,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我才明白了他们(黑子哥吴哥)说我刚开始那几下(模拟射击)连四米内的靶子都肯定打不进去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远不是看上去那么酷,它需要极强的控制力、冷静的心理和大量的训练,绝非我这种学生混混能驾驭的。
温庭言,你第一次摸到了真实黑暗世界的边缘,它不仅充满了算计和债务,更充斥着这种能轻易夺走生命的冰冷铁块。你那点可怜的狠劲和所谓的“老大”派头,在真正的暴力机器面前,渺小得可笑。这条路,每多走一步,脚下的寒意就更重一分。那把掉落的枪,像一个冰冷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