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推开门时，药房里的灯还亮着，烛芯噼啪响了一声。她手里攥着那卷泛黄的纸，指节发凉，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扣上。
萧砚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几本翻旧了的医书，听见动静抬眼看了她一眼，没问去哪儿了，只说：“回来了？”
“嗯。”她走过去，把纸卷铺开，压在砚台底下，生怕它卷边，“这是陈鹤年藏的原方，我刚拿到。”
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她接了，没喝，眼睛一直盯着纸上那些歪斜的字迹。烛光下，墨迹有些模糊，她拿银针尖蘸了点朱砂，在“黄芩”二字旁画了个圈。
“这味药的用量不对。”她说，“比《千金方》里记的多了三成。”
萧砚凑近看，手指顺着药名列下去：“乌头霜倒是减了，但减得不够。按这个配比，毒性压不住，进了人体内还是会蚀肺。”
“问题是，怎么压。”她抽出另一张纸，开始列算式，“原方里没有解毒的主药，只有压制的辅药。就像……水面上盖块板，看着平静，底下还在翻涌。”
他点头：“所以需要一味能破毒根的药。”
两人同时沉默。屋子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的爆响。
江知意翻出《外台秘要》，一页页往后翻，忽然停住。她指着一段残缺的记载：“你看这里，‘疫毒入肺，痰凝如胶，非清不解’……后面没了。”
“缺了什么？”
“解法。”她皱眉，“但提到了犀角、玄参、甘草三味，说是‘引路之药’。”
萧砚盯着那几行字看了片刻，忽然道：“你之前不是说系统能拼出记忆碎片？现在能不能再试一次？”
她闭了闭眼，集中精神。系统界面缓缓浮现，进度条微弱地闪着红光。她输入关键词：疫病、解毒、肺咳、血痰。
几秒后，界面上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高频医理推演，激活上古记忆碎片——疫病篇（残）】
紧接着，一段古篆浮现：
“热毒入肺，痰血如沸；清之以芩，解之以犀，佐以玄参，引以甘草，合之为饮，名曰清瘟败毒。”
江知意猛地睁眼，抓起笔就往纸上写。萧砚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飞快地重组药方，嘴里念叨着配伍比例。
“黄芩六钱为主，犀角磨粉一钱为君，玄参四钱佐之，甘草二钱引之……再加金银花、连翘清表热，杏仁降逆气……”
她写完最后一味，喘了口气，抬头看他：“这个方子，得试。”
萧砚没说话，转身去药柜里取药材。他动作很稳，一包一包打开，称量，倒入药罐。江知意想拦，他抬手止住：“你写的方子，我信。”
药罐放在小炉上，火苗舔着罐底，咕嘟咕嘟响起来。药香慢慢散开，苦中带涩，又有一丝清凉。
江知意站在炉边，手心出汗。她知道这药不能乱试，哪怕有一味不对，轻则昏厥，重则伤脏。
药煎好，萧砚倒进瓷碗，黑褐色的液体冒着热气。他端起来，吹了两下，仰头就喝了。
她一把抓住他手腕：“你疯了？这药还没验过！”
“不喝，你怎么知道它行不行？”他放下碗，嘴角动了动，“我从小练武，经脉比常人通些，毒发也慢。真有问题，来得及救。”
她说不出话，只盯着他脸色。
一炷香过去，他呼吸平稳，脉象有力，唇色也没变紫。又过片刻，他忽然咳嗽两声，抬手抹了下嘴角，指尖干干净净。
“没血。”他说。
江知意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眼前系统突然一震——
【新药方经活体验证，症状缓解率82%，符合“真心救治”条件，经验值+50%】
紧接着，技能树剧烈晃动，一道金光自上而下贯穿整个界面。
【“毒理通解”已解锁】
她的视野瞬间变了。原本模糊的药理关系，此刻清晰如图：毒素如何入肺，黄芩如何压制热毒，犀角如何分解乌头霜的分子结构，甘草如何引导药力直达病灶……所有路径，一览无余。
她怔住，呼吸都轻了。
“怎么样？”萧砚问。
她抬头看他，声音有点抖：“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药是怎么起作用的。”她指着自己的脑袋，“现在我心里有一张图，每一味药走哪条经络，什么时候起效，什么时候代谢，全清楚。”
他嘴角微扬：“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毒，你能一眼看穿？”
“不止。”她深吸一口气，“我能改方。根据病人体质、毒发阶段，随时调整配伍。”
他点点头，转身重新点燃炉火：“那就赶紧把这方子定下来。明天一早，药房就得开炉配药。”
她坐下，提笔誊抄。每一味药都标注了用量、炮制方法、煎服禁忌。抄到“犀角”时，她顿了顿。
“犀角现在禁用，得找替代品。”她说，“水牛角可以代，但效力只有七成。”
“那就加量。”萧砚说，“三倍量，配合酒炙，提升吸收。”
她记下，继续写。写完最后一味，吹干墨迹，将药方折好，放进贴身的布袋里。
“明天我去医馆主持配药。”她说，“你得去兵部走一趟，让边关的军医按这个方子换药。”
“我已经派人去递牌子了。”他看了眼窗外，“天快亮了。”
她这才发觉，一夜已过。烛火昏黄，炉上药罐还温着，屋里全是药味。
她站起身，腿有些麻，扶了下桌角。萧砚伸手扶她，她没推，顺势站稳。
“你去睡会儿。”他说，“接下来几天，有的忙。”
“你也一样。”她看着他眼底的青影，“别硬撑。”
他嗯了声，却没动。
她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又回头：“刚才那药，你真的一点不适都没有？”
“有一点。”他忽然说。
她心一紧：“什么？”
“胃里有点热。”他顿了顿，“像是……有团火在烧。”
她立刻冲回去，伸手按他腕脉。脉象沉稳，不浮不躁，确实不像中毒。
可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他忽然闷哼一声，弯下腰。
“萧砚？”
他扶着桌沿，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声音压着：“后背……发烫。”
江知意立刻掀开他外袍，触手滚烫。她伸手探他脊背，从大椎穴一路往下，到第七节脊骨时，指尖像碰到一块烧红的铁。
“不对。”她脸色变了，“这不像是药效。”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
【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来源未知。与“毒理通解”技能存在共鸣现象。】
她盯着那行字，脑子里闪过什么。
“你刚才喝药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喉咙发凉？”
他喘着气点头：“有，像吞了块冰。”
“冰火两重……”她喃喃，“这不是中毒，是药力在你体内撞上了什么东西。”
他咬牙撑着：“什么……东西？”
她没答，迅速翻出刚才的药方，手指划过每一味药。忽然，停在“玄参”上。
“玄参通经活络，能引药力入奇经八脉。”她抬头，“你练的内功心法，是不是走督脉？”
他艰难点头：“家传的……伏龙诀。”
“问题就在这儿。”她迅速写下几行字，“药力太猛，直接冲进了你练功的经络，和内息撞上了。你现在不是中毒，是药气逆行。”
他靠着桌子，声音断续：“那……怎么办？”
她抓起笔，在纸上画出督脉路线，又标出几处关键穴位。写完，把纸塞进他手里。
“照这个，自己运功疏导。我去熬一碗调和汤，压住药性。”
她转身要走，他忽然抓住她手腕。
“别走太快。”他喘着，嘴角竟扯出一笑，“我还没……谢你。”
她瞪他：“等你能站直了再谢。”